布帘子被粗粝的指节勾得哗啦作响,热气裹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涌进屋内。
沈彦升抬手将汗湿的刘海往后捋,露出那道斜斜划过左眼的疤痕,冷硬的轮廓在昏黄灯光下更显锋利。
他垂眸扫过雪航打着石膏的腿,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转身从墙角拎起水壶,金属壶嘴撞上瓷杯发出清脆声响。
雪航盯着对方腕间凸起的青筋,记忆里那个会偷偷往他书包塞零食的少年,此刻像换了个人。
直到那双骨节修长的手伸过来调整枕头高度,雪航才闻到他身上肥皂和混着尘土味的气息,突然想起姐姐电话里那句“处一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震得耳膜发疼。
雪航抬头仰视着沈彦升,男人居高临下的身影将他笼罩,
雪航喉咙发紧,攥着自己的编织袋提手。他不敢看沈彦升垂落的睫毛,盯着对方腕间低声开口:“彦升哥,我、我歇够了……我们走吧”话音未落,膝盖刚撑着床垫要起身,石膏绷带就磕在床沿发出闷响。
编织袋里的搪瓷缸晃得叮当作响,他弯腰时后颈露出来,碎发被冷汗粘成一绺绺。
沈彦升伸手按住他肩膀,掌心透过薄衫烫得惊人,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反驳的哑意,“你拎着这袋破碗能走到哪儿去?”
雪航僵在原地,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是村里小卖部卖的那种檀香味。
回过神沈彦升已经拎起编织袋,他在转身时喉结微微滚动。半蹲在床边,脊背绷成道利落的线:“瘸着腿能走到哪儿?”他侧头时命令道,“上来。”
雪航的指尖悬在对方肩头半寸处,能看见沈彦升后颈的薄汗顺着发茬往下爬,沾湿了衣领。男人抬手按住他后腰,将人稳稳托上脊背——石膏绷带磕在沈彦升尾椎骨,却被他用掌心垫住,没让雪航硌着。
“抓紧。”声音闷闷的,混着夏夜的热风灌进耳朵。雪航懵懵地环住对方脖子,指腹蹭过凸起的锁骨,闻到沈彦升身上混着洗衣粉和肥皂的气息
路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惊得起身,沈彦升却侧过半个身子挡住雪航,下巴蹭过他发顶:“家属接出院。”喉结擦过雪航手腕,带起一阵细微的麻痒。
夜风吹得走廊窗户哐当响,雪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沈彦升的脚步声,咚咚,咚咚,像两把鼓槌在敲同一面鼓。
男人的肩膀很宽,稳稳托住他全部重量,而腰间那只手,始终虚虚护着,像护着块容易碎的玻璃。
路过医院门口的香樟树时,沈彦升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再乱动,摔了不管。”
雪航慌忙收紧胳膊,却撞见男人耳尖通红,连那道疤痕都染上薄红,在夜色里晃得人眼热。
路灯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雪航盯着沈彦升睫毛投下的阴影,忽然觉得,这具石膏绷带包裹的身体,此刻正落在一个永远不会倾斜的天平上——左边是破碎的旧人生,右边是被男人掌心焐热的,新的重量。
沈彦升的出租屋推开门就是逼仄的玄关,地被擦得发亮,进门右侧是巴掌大的厨房,煤气灶上架着的铝锅还冒着热气。
雪航被放到布艺沙发上时,注意到褪色的沙发套洗得泛白,却收拾得整整齐齐,沙发缝里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坐。”沈彦升将编织袋塞进衣柜,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阳台晾晒的白背心轻轻摇晃。厨房传来水龙头拧开的声音,雪航盯着男人弯腰调试水温的背影。
雪航视线扫过唯一的卧室,嘴唇动了动:“彦升哥你就一个房间……晚上我打地铺吧。”话音未落,就见沈彦升擦手的动作顿住。
不等雪航反驳,沈彦升已经往衣柜走去,从最上层扯出条格子床单和枕头说:“你睡床。”
男人将枕头拍得蓬松,“我睡沙发,你腿碰着磕着怎么办?”命令般的语气里混着强势,“再敢提睡地板,我现在就送你回村。”
沈彦升正洗着水果,接到了一通电话。另一头传来女人局促的声音:“彦升我是航航的姐姐。”
笑着说的:“我弟弟在你那边一天了,不知道你们处得怎么样,我问他,他也不定跟我说实话,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看。“
瓷盘里的青提还滴着水。听筒里传来姐姐试探的笑,他抬头望了眼在阳台晒衣服的雪航——石膏腿搭在小板凳上,卷着的裤脚露出脚踝,白得像浸在月光里。“挺好的。”他声音放轻,指尖摩挲着瓷盘边缘,“饭吃了两碗,伤口没发炎。”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两秒,姐姐的声音突然带了点颤:“那就好……彦升啊,你自小就老成,姐知道你心眼实。航航这孩子脾气倔,你别跟他计较……”
“姐。”沈彦升打断她的话,喉结滚动时,目光落在雪航发旋的自然卷上,“他很乖。”
乖。这个字滚出舌尖时,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以前记忆里的雪航总爱作妖捣蛋哪跟“乖”沾边?可此刻看着对方费劲地踮脚够晾衣架,明明疼得皱眉,还偏要冲他晃手说“没事”,沈彦升忽然觉得,他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