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林深

踏入医院长廊，雪航在走廊转角猝不及防撞上一道白色身影。病历夹突然被撞得散开。雪航看向对方别在胸前的工作牌：“林深，精神科”。你后知后觉想起，刚才挂号时窗口护士曾低语：“林医生只接特殊病例。”

林深蹲下身，拾取文件，修长的手指在纸页间翻动，目光却在触到雪航时骤然停顿。

他随着雪航的动作视线紧紧跟随，镜片后的目光精准锁住雪航的脸——像X光穿透皮肤，直抵骨骼。

林深出声：“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他的嗓音像浸过液氮的手术刀，冷冽得让人发颤。

雪航下意识摇头，却见林深的手指已压住他要捡的那页纸。顶灯将他半边脸埋进阴影里。雪航看见他喉咙吞咽时，阴影中的喉结划出一道克制的轨迹，滚动了一下。

电梯门合上，雪航从金属镜面里看见林深的目光——像无影灯般精准锁定他的每一寸表情变化。从走廊到电梯间，这抹冷白影子始终不远不近缀在身后。

诊室门推开，只有空荡的转椅被风吹的在微微晃动，雪航正疑惑屋里怎么没有大夫，林深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刻意压下的哑。倚在门框上，慢条斯理地说：“你没看一下你挂的号，大夫是谁吗？”

他腕表秒针的走动声突然变得很响。

雪航捏紧挂号单说：“我挂的是专家号。”

“真巧。”林深忽然轻笑一声，用病历本轻叩掌心，“今天坐诊的精神科教授……”

他忽然倾身，胸牌在雪航眼前晃过一道冷光。

“只有我。”

林深反手锁上诊室门，林深指尖轻点真皮座椅扶手，金属钢笔在掌心转出冷光：“坐。”他刻意放缓的语调像在安抚受惊的兽。百叶窗缝隙漏进的光斑在雪航发顶摇晃，映得那张雪白的脸愈发透明。

“不必紧张。”

林深端坐在黑色真皮转椅上，修长的十指在面前交叠。金丝眼镜的冷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但雪航能清晰感觉到那目光正沿着自己的颈动脉游走，一寸寸剖析着他绷紧的肌肉线条。

“我们从最困扰你的问题开始，最近有发生什么让你害怕的事情么。”钢笔在病历本上轻轻一点。

雪航的瞳孔微微闪烁，回忆起近期发生的事情目光有些闪躲，这个反应似乎引起了对方的兴趣取悦了对方——林深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忽然起身，随着距离拉近，白大褂下摆划出一道弧线。雪航闻到了独特的香气：前调是消毒液的凛冽，底层却暗涌着某种危险的木质调，像是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沉香。

林深俯身时，听诊器的金属探头从口袋滑出，在空中划出钟摆般的轨迹。他的白大褂下摆轻轻扫过雪航的膝盖——这个似触非触的距离，让人每一根神经末梢都绷成了弦。

“你在害怕么。”

他的吐息拂过雪航的耳廓，

“真有趣。”

雪航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诊疗椅的皮革接缝，难以启齿的挤出声音说：“林医生...我最近有个...感情问题。”

“我可能……算是交往了一个男朋友，”雪航的视线黏在地板上，“但他的行为模式……很异常。”

诊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林深摘下眼镜，用白大褂衣角缓慢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意外地有人情味。

“具体说说，什么样的异常？”他重新戴上眼镜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

“他白天……” 雪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白天温柔得像融化的黄油，会记得给我煮热牛奶，揉我头发时连指尖都是暖的。” 回忆起清晨的场景，胸口泛起复杂的热意，却很快被昨夜的画面浇灭，“可到了晚上，他像换了个人。眼神冷得能结冰，吻我的时候带着攻击性，甚至会用那种……” 他猛地噤声，耳尖却烧得通红。​

林深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记录册上 “双重人格？” 的字迹被重重圈住：“你们同居吗？”​

“嗯。” 雪航扯了扯袖口，露出腕间淡淡的红痕 —— 那是昨夜被攥住时留下的印子，“他最近总说沙发睡得舒服，可我知道他在说谎。有天半夜我起来喝水，看见他站在阳台抽烟，像在监视着什么。”​

诊疗室的挂钟发出沉闷的走时声，林深突然放下钢笔，身体前倾时带起一缕消毒水味：“你有没有想过，” 他的声音低得像羽毛掠过水面，“或许那不是‘异常’，恰恰是他真实的样子”

雪航猛地抬头，正对上林深镜片后莫测的眸光。窗外突然掠过一只乌鸦，在玻璃上投下扭曲的黑影，恍如昨夜沈彦升眼底翻涌的暗潮。

“根据描述初步判断，这很可能是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俗称的双重人格。” 他顿了顿，笔尖戳在记录册上，“但诱发因素值得玩味。”​

雪航猛地攥紧诊疗椅边缘，紧张的呢喃说：“导致这些的原因能是什么呢？”​

“原因并不复杂，他在迎合你。” 林深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闪过冷光，“你潜意识里是否在期待一个温柔型伴侣？或许在某个契机下，他敏锐察觉到你偏爱温柔体贴的伴侣形象，于是创造出‘白天人格’来满足你的情感需求。就像深海章鱼一样，为你进化出完美的拟态。”

他起身踱步，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响逐渐靠近，“可人类的精神世界不是精密仪器，到了深夜 —— 当意识防线薄弱时，被压抑的真实人格便会冲破枷锁。”​

雪航感觉喉头发紧，昨夜沈彦升抵着他时的冷意突然重现。“所以那些攻击性……”​

“是积压的情绪宣泄，也是本能的暴露。” 林深淡定分析说：“他藏得很深，但再完美的伪装也会有裂缝 —— 阳台抽烟时的监视姿态，不正是真实人格在履行某种隐秘职责？”​

如果那些诊断术语是真的，那么每个暴戾的夜晚才是沈彦升真实的灵魂底色。暴戾的才是真实的他，沈彦升竟然因为自己的需求分裂成双面人格。

愧疚与怀疑缠绕上来，雪航难以接受的不是沈彦升的双面人格，而是在不知不觉中，他才是造成沈彦升双面人格的真凶。

雪航睫毛剧烈颤动，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进衣领，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惊惶与无助，求助地看向林深：“林医生，既然这样…… 有什么解决方式么？” 他的声音发颤，在寂静的诊疗室里显得格外单薄。​

林深背对着窗户，身影隐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良久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声线平静得近乎冷漠：“最好的建议，那就是抹杀副人格。”​

“什么？！” 雪航踉跄着从诊疗椅上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林深缓步走近，对方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说的‘抹杀’是……”​

“精神层面的消除。” 林深镜片闪过一道寒光，“通过精神层面催眠、暗示，不断强化主人格的主导权，挤压副人格的生存空间，直到它彻底消失。” 他突然伸手，指尖几乎要贴上雪航的太阳穴，“就像抹去一张写满字的纸，干净，彻底。”​

雪航后退半步，后背撞上诊疗桌，金属边缘硌得他生疼。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雨点砸在玻璃上，将林深的面容扭曲成诡异的模样。杀死沈彦升温柔的那一面 —— 那个会为他煮早餐、在深夜守着他的人格，这比得知双重人格的真相更让他感到窒息。​

“可、可他也是沈彦升……” 雪航的声音越来越小，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

林深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你要的是完整的他，还是只是一个符合你期待的提线木偶？” 雨声骤然变大，淹没了雪航剧烈的心跳声，也模糊了林深转身时藏在眼底的复杂神色。

雪航的呼吸突然凝滞在胸腔。盯着林深白大褂上反光的听诊器，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具体要...怎么操作？是像抗抑郁药那样……每天定时服用？”

林深闻言，慢条斯理地坐回办公桌后，“药物不过是辅助，关键在于你。”

林深起身走近，将雪航笼罩，“你要放弃对他副人格的依赖，让他知道你不需要这个他！”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从深渊传来的低语，“每次你贪恋他的温柔，都是在喂养这个不该存在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