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坦语气不耐的说：“绑结实了。”见雪航闷哼一声，纳坦瞥了眼那伽说：“堵上嘴，别让他乱喊。”纳坦不放心又亲自上前捆人，转头冲那伽使眼色道：“带他回牙帐后，仔细拷问拷问——本可汗倒要看看，萧晏琰的幕僚，能硬气到几时。”
雪航的手腕被粗麻绳勒出红痕，嘴里塞着的布条，明白了对方的算盘——先用一个“幕僚”当筹码，既能试探萧晏琰的底细，又能拖延时间重整残部。
萧晏琰伸手摸向塌旁，脸色突变，猛地睁开眼。“刷”的一声，已掀帘而出。
“来人！”萧晏琰玄甲未披就冲出帐外，帐外巡逻的侍卫被萧晏琰的暴喝惊得单膝跪地，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营地里格外刺耳。
萧晏琰目光扫过地上某处一串凌乱的脚印——前浅后深，分明是被人拖拽的痕迹。
“雪航呢？”萧晏琰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巡视帐周，侍卫队长脸色骤变：“属下、属下半个时辰前换岗时，还看见王妃在帐外透气……”
“透气？”萧晏琰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去查！给我翻遍整个营地，看看有没有姜戎人的踪迹！”萧晏琰突然想起白日里那伽鬼祟的眼神，心头的不安瞬间炸开，“备马！”
萧晏琰转身抄起案上长剑，剑鞘撞在帐柱上发出闷响：“江顺！”
“属下在！”江顺已提刀赶来，见萧晏琰眼底的猩红，心沉到了谷底。
“传令下去，”萧晏琰音里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率领玄甲军跟上本王，必须把王妃给本王找回来。”他翻身上马的瞬间，长剑出鞘，寒光劈开夜色，“若姜戎人敢动他一根头发，本王踏平整个姜戎！”
姜戎营地帐内，纳坦一把将雪航丢到地上，将雪航嘴里塞的布条取出逼问：“看你穿着也并不像士兵，你究竟是谁？”
雪航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狡黠流光，似暗夜中狡黠的狐。
等雪航微微扬起下颌，眼尾泛起薄红，几滴泪珠恰到好处地滑过，被勒出红痕的脖颈：“可汗英明，小人确实不是什么小兵，萧晏琰一直喜好男色，整个萧国谁人不知，我是被萧晏琰强掳来的。”
嗓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意，“可汗既知萧晏琰为人暴虐……就该明白，落到他的手上，小人整日里，稍有不从就被非打即骂。”雪航仰头时，烛光在泪痕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衬得那张昳丽面容愈发惊心动魄。
纳坦的刀尖微微一顿。声音沉了沉，带着试探：“这么说，你是萧晏琰抢来的男宠。”
雪航的泪滚得更急了，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面上，洇出一小片的痕迹。攥紧了拳头，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是的。可汗，所以我恨萧晏琰。”纳坦的刀尖在雪航颈间游移不定，最终缓缓移开。
那伽见状提醒说：“可汗，萧国人最是狡猾，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纳坦反手旋腕收回弯刀，瞳孔在他脸上逡巡，眼底寒光骤凝：“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纳坦嗓音压得极低，像砂砾在铁甲上刮擦：“但人已经消失了这么久，萧晏琰必然已经察觉了。”
话音未落，纳坦大手一抓，直接揪住雪航衣襟，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人拽至眼前！跳动的火光照在他脸上，眉骨下翻涌的戾气，像极了雪原上撕碎猎物的苍狼。“现在，传我令！即刻收拾东西。”
纳坦的声音从胸腔里震出来，“立刻转移阵地！”雪航被扯得跌跌撞撞，还没站稳，就被纳坦一把扛起甩上肩头！雪航哑声道：“可汗……要带我去哪儿？”
“聒噪！再多说一个字，”纳坦托着他臀部的手掌骤然收紧，另一只手的指节精准卡进捏住下颌骨处。“本汗现在就剜了你的舌头。”
纳坦单手扣住雪航的腰，像拎猎物般将人甩上马背。黑马嘶鸣间，他已翻身上马，胸膛紧贴雪航后背，铁臂如枷锁般横锢在雪航腰间。
“警告你，别妄想能逃。”纳坦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纳坦一手控缰，另一只手环过雪航的腰，死死扣住“本汗倒看看，被拴在怀里的狐狸还能耍什么花招！”
冷风灌进领口，雪航在颠簸中闷哼一声，看似无力地后仰，发丝却扫过纳坦握缰的手腕，纳坦的手松了半分，却没放松警惕。
纳坦纵马如离弦之箭，这人骑术的确狠厉，黑马在他胯下如同有了灵性，黑马冲进峡谷，两侧山影瞬间将他们吞没。纳坦声音里带着草原霸主的傲慢：“马上就到了我的地盘，若有人敢来，那就是自投罗网。”
“搜！”萧晏琰的声音砸在空荡的牙帐里，带着冰碴似的寒意。亲卫兵们翻箱倒柜的声响震得萧晏琰怒气更盛，一脚踹翻纳坦营帐中的炭火盆，火星四溅，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暴戾。
玄甲卫跪了一地，“所有人听令。”萧晏琰声音气压极低，如刀锋刮骨“沿途的所有关口，驿站全都给本王封死。”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本王翻出来！”
萧晏琰眸色骤沉，目光刺向姜戎的方向。指节捏得咯吱作响，鎏金护甲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若人被带进了姜戎腹地——就麻烦了。”萧晏琰嗓音低哑，裹挟着压抑的怒意。
江顺额头渗出冷汗：“王爷，姜戎境内多山峡险道，若他们真把人藏进去......”
萧晏琰怎会不知，若雪航被带去姜戎腹地，不仅救援难度陡增，还要跨越层层关隘、冲破重重防线，且姜戎人定会将雪航作为要挟自己的筹码，甚至可能严刑逼供，雪航处境将会万分危急，己方的战略布局也将会因此陷入被动。
萧晏琰望着姜戎的方向，一想到雪航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真被带进那片领地……萧晏琰瞬间猛地攥紧缰绳，用力到掌心被粗糙的皮革磨出血痕。——雪航，别说是姜戎腹地，就算是刀山火海，本王也会把你带回来。
他再不会让任何人，将他从自己身边抢走第二次。
牛皮帐帘掀开的瞬间，浓烈的羊脂与铁锈味扑面而来。雪航被扔在狼皮褥子上时，纳坦将帐帘从身后重重落下，雪航的瞳孔骤然收缩——帐上竟悬挂着七颗风干的狼头骨正随着气流轻轻摇晃。
“看够了吗？”纳坦解下狼髀骨腰刀，刀鞘故意擦过雪航颈侧，“从今天起，你就是本汗的“宠物”了小狐狸。”
他知道，纳坦叫他“小狐狸”，是觉得他狡猾，而狐狸恰巧最擅长的，也从来不是硬碰硬，而是在暗处，悄悄磨亮自己的牙。
雪航突然抓住自己衣襟，“刺啦”一声，撕下一段素白绫缎，布料断裂声引得纳坦暗自按住刀柄。只见少年将绫带覆于眼上，在脑后系了个结，动作行云流水。
“这是何意？”纳坦的刀尖挑起垂落的系带尾端。
丝带在雪航眼睫上轻轻颤动，将那双总藏着狡黠的眸子遮得严严实实。
抬手拢了拢丝带结，指尖微微发颤，声音温顺得像只驯服的小兽：“雪航身份低微，可汗的帐中机密甚多，若雪航不慎窥见半分……”他顿了顿，喉结微动，“这双眼，不如早些蒙上，免得惹可汗生疑，雪航实在不敢给可汗添麻烦。”
纳坦的目光在那条素白丝带上转了圈，指尖突然勾起丝带尾端，轻轻一扯。雪航的身体下意识绷紧，眼睫在丝带下抖得更凶。
“倒是会装乖。”纳坦的声音里带着嘲弄，却没再为难，任由丝带遮住那双总像藏着心事的眼，“萧晏琰养宠物，倒养得一身好手段。”
他转身走向案几，羊皮卷翻动的窸窣声清晰传入雪航耳中。雪航屏息凝神，听着纳坦用笔在纸上划动的频率——三长两短，像是在标注什么，笔尖偶尔蘸墨，墨锭磨过砚台的声响，与萧晏琰书房里的节奏截然不同。
“过来。”纳坦忽然开口。
雪航循声挪步，膝盖却在离案几半步远的地方撞上矮凳，发出轻响。他慌忙道歉：“对不起可汗，我看不见。”
纳坦的笑声混着酒气传来：“看不见正好。”一只粗糙的手掌按在他后颈，将他往前推了推，“闻闻这是什么。”
鼻尖撞上一个冰凉的陶罐，里面飘出的气味让雪航心头一震，“是……是酒吗？”雪航顺着纳坦的手被灌了一大口酒，因为看不见，酒沿杯壁漏掉脸大半，声音带着懵懂：“可汗。”忽然被呛的低低咳嗽起来。
纳坦松开手，陶罐被放回案几。“安分些，从现在起，这丝带若解开半寸，本汗将让你在姜戎，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他脚步声渐远，帐帘掀开又落下，寒风卷着几句姜戎语飘进来，像是在吩咐亲卫盯紧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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