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灶台上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赵雪林系着围裙，正麻利地往保温盒里装腌黄瓜和葱花饼。秦峻毅揉着眼睛扒在厨房门框上，小手里攥着个啃了一半的糖三角。
“妈妈，我们真的今天走吗？”
“嗯，吃完饭就走”赵雪林擦擦手，蹲下来整理儿子的衣领，“跟哥哥姐姐说再见了吗？”
程溆言端着豆浆进屋时，正看见梁杰昊单手抱着秦峻毅举高高，小孩笑得手里的糖三角渣子簌簌往下掉。
“溆言姐姐！”秦峻毅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我下次来你要带我去摸鱼！”
“好呀。”程溆言摸摸他的小脑袋，抬头看见秦伟阳提着行李站在院门口。
赵雪林走之前塞给程溆言一个布包：“自己腌的酱黄瓜，伟阳做饭不行，你们凑合吃。”
话没说完，秦峻毅已经哭着扑进爸爸怀里。赵雪林强行把孩子抱上车，隔着车窗挥手。
程溆言、梁杰昊和秦伟阳站在村口，目送赵雪林的车消失在乡道尽头。
“走吧。”秦伟阳收回目光，转身往村委会走，“今天要讨论换届的事。”
程溆言小跑两步跟上：“李主任已经当了五年了？”
“嗯。”秦伟阳语气平淡，“按规定，村委会主任五年一换”
梁杰昊忽然开口：“他不想退。”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李刚前坐在主位，指尖的烟烧了半截，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李晨阳缩在角落敲计算器，陆玲则板着脸坐在离李刚前最远的位置。
“今天主要讨论换届事宜。”秦伟阳翻开笔记本，“按照组织程序，需要先提名候选人。”
李刚前重重摁灭烟头：“急什么？扶贫猪还没发下去，项目也没落地，换人容易乱套！”
陆玲突然冷笑：“你是怕审计组来吧？五年账目可经不起查。”
会议室瞬间安静。
程溆言看见李晨阳的手指悬在计算器上，一动不动。
秦伟阳敲了敲桌子：“组织信任每一位同志。但规矩就是规矩。”他推过一份文件，“这是县里刚发的换届通知。”
李刚前扫了一眼，突然盯住梁杰昊：“听说你们大学生村官有优先提名权？”
梁杰昊面不改色：“我只是来扶贫的。”
“我看挺好！”陆玲突然提高嗓门，“年轻人有文化，比某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强！”
李刚前“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散会！”秦伟阳抢先宣布，“具体人选下周村民代表大会表决。”
村委会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新贴出的红纸上写着村主任候选人名单：
1. 李刚前 现村委会主任
2. 李立也 村平安小卖部老板尹玉的丈夫
3. 曾毅军 村缘分小炒老板李玉前的丈夫，李刚前的妹夫
人群嗡嗡议论着，程溆言站在外围，听见几个村民小声嘀咕：
“李刚前还想干？都五年了也没见村里富起来……”
“李立也？他家小卖部东西卖得死贵！”
“曾毅军倒是实在人，可他媳妇是李刚前亲妹，能不一样？”
梁杰昊站在她旁边，低声道：“三选一，但本质上还是李家的内部竞争。”
秦伟阳从村委会走出来，手里拿着选举流程表，神色严肃。他看了一眼人群，提高声音：
“各位乡亲，换届选举定在下周三，大家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可以到村委会反映。”
李刚前站在台阶上，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笑，但眼神锐利地扫过人群，像是在警告谁。
这时，李晨阳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抱着一摞账本，脸色不太好看。他经过程溆言时，低声快速说了一句：“账目要重查，我爸让我今晚加班。”
程溆言一愣，还没问清楚，李晨阳就已经匆匆走开。
下午程溆言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
“秦主任在吗？”李晨阳额头上全是汗，“出大事了！”
梁杰昊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扶贫手册。秦伟阳刚洗完脸，毛巾搭在肩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怎么了？”
李晨阳把票据拍在石桌上，纸张哗啦散开，村委会信笺上记着“办公用品采购”，后面却跟着“电饭煲”“羽绒被”等字眼，落款盖着李刚前的私章。
“今天对账发现的……”李晨阳喉结滚动，“我爸他……至少挪用了三万七。”
秦伟阳锁上宿舍门，拉严窗帘。
“票据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梁杰昊翻着单据。
“去年七月。”李晨阳攥紧拳头，“扶贫款下来第三天，他就买了台液晶电视。”
程溆言倒吸一口冷气。她想起李刚前家那台簇新的电视，当时还说是“妹夫给的”。
“你打算怎么办？”秦伟阳直视李晨阳。
“该咋办咋办！但……别让我妈知道，她高血压……”
秦伟阳想了想：“明天上午叫村民到村委会开会，通报批评李刚前，并取消他的连任资格，今天就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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