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的月光似乎也更冷了。
陆尔豪没有在书桌后,而是背对着房间,面朝那扇巨大的玻璃窗站着,一动不动。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被揉捏得有些发皱的报纸,纸面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大幅标题中几个加粗的刺目字眼:“绥东失守”、“日军压境”。
窗外上海滩的璀璨霓虹,此刻落在他挺直又略显僵硬的背影上,只留下一片驳杂而模糊的光晕。
尔豪压抑着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低沉得像沉入深海的石头,带着一种试图控制却依然透出的颤抖。
陆尔豪“方瑜……你看到了吧?”
他举起手中的报纸,纸张在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窸窣轻响。
陆尔豪“又是绥东……当年……”
“当年”两个字出口的刹那,仿佛有沉重的镣铐砸在心上,他猛地转过身,脸陷在书房深处幽暗的光线里,眼睛却灼灼地发着烧,死死盯着方瑜的方向。
陆尔豪“当年,父亲就坐在和平饭店顶楼的宴会厅里!我劝过,几乎是把心掏出来求他,告诉他那些粮食、那仓库……那些笑脸相迎的日本人,背后藏着怎样的火与刀!一个字都听不进!”
他的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攥紧报纸而变得一片死白,骨骼的形状清晰地显现出来,几乎要刺破紧绷的皮肤。
陆尔豪一个字都听不进啊!若是…若那时…!哪怕……!
方瑜在他声音陡变的那一刻已然放下笔站起。她没有丝毫迟疑,像一道柔和却坚定的月光,穿过房间里无形的压迫感,快步走到陆尔豪面前。
她的目光迎着他眼中翻腾的痛苦与愤怒的潮水,没有丝毫闪避。伸出双手,带着令人心安的温热,轻轻却无比稳固地覆在他那只因绝望而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背上。那温热透过皮肤,直抵他因旧梦而冰冷翻搅的内心深处。
方瑜“尔豪”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像磐石在湍急的河流中不动分毫。
方瑜“那艘沉船,已经沉了”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传递着千钧的力量。
方瑜“你看”
目光带着温柔的坚持,牵引着他越过自己痛苦的焦距,扫过这个灯光柔暖、书墨相伴的房间,扫过墙上挂着两人去年在普陀山海边拍的合影,最后落回彼此交叠紧握的双手上。
方瑜“我们牢牢握住的此刻,就在这里”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方瑜“它或许不完美,或许有裂痕,但它足够坚实,足以支撑起我们的所有。过去已经……付与黄浦江的潮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