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提前了。"
Tina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她手中的注射枪在蓝光下泛着冷光。程小诺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研究台。齐临立刻挡在他前面，手臂微微张开呈保护姿态。
"什么意思？"齐临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我们还有至少36小时。"
Tina没有回答，而是按下了电梯内的某个按钮。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变成透明显示屏，上面是实时卫星图像——北极上空盘旋着异常活跃的极光带，绿色光幕像活物般扭动，形成奇特的螺旋图案。
"Ω脉冲频率增加了。"Tina走出电梯，注射枪稳稳指向两人，"总部命令立刻启程。现在同步率多少？"
程小诺感到齐临的肌肉绷紧了："67%。还不够。"
"足够了。"Tina的视线落在两人交织的光纹上，"极光会补足剩下的部分。"
程小诺耳后的光纹突然刺痛起来，像是回应Tina的话。他注意到Tina脖子上那个条形码在蓝光下闪烁着红光——那不是普通的身份标识，而是某种活体监测装置。
"你不是普通特工。"程小诺脱口而出，"你是..."
"Ω项目的早期产物。"Tina平静地承认，"序列号Ω-05，比齐临早四代。"她转向齐临，"你应该记得我们，第五批实验体。"
齐临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我以为你们都..."
"死了？"Tina冷笑一声，"大部分确实没活过十岁。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多亏了你父亲偷偷修改了我的基因序列。"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Ω形状的疤痕，"代价是这个——永久性神经损伤，无法进行深度同步。"
程小诺震惊地看着那个伤疤。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Tina总是面无表情，动作偶尔会不协调——那不是性格使然，而是神经损伤的结果。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程小诺忍不住问，"既然你知道这个项目有多残忍..."
Tina的眼睛微微眯起："谁说我在帮他们？"她的声音突然压低，"我在执行M的最后指令。"
M——母亲。程小诺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外套内衬上的警告，Tina提到的最后指令...碎片开始拼合，但画面仍然模糊。
齐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程小诺的母亲...还活着？"
"这不重要。"Tina举起注射枪，"重要的是极光窗口只有三小时。我们需要在它达到峰值前赶到基地。"
程小诺和齐临交换了一个眼神。即使没有高同步率，程小诺也能读懂对方眼中的警惕——Tina的话不可全信，但极光异常确实是个威胁。
"那是什么？"齐临指着注射枪。
"催化剂。"Tina向前一步，"能暂时提升同步率，确保你们安全通过极光带。"
程小诺耳后的光纹又刺痛起来。直觉告诉他，那针剂绝非简单的催化剂。他悄悄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逃生路线，但实验室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部电梯——现在被Tina挡在身后。
齐临似乎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程小诺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手腕上轻轻敲击，像是在传递某种密码。一下，停顿，三下...是摩斯码的"B"？还是...
Tina突然扣动扳机。
程小诺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然后齐临猛地将他推开。针头擦过齐临的手臂，撞在后面的墙上碎裂开来，溅出几滴蓝色液体。
"跑！"齐临大喊，同时扑向Tina。
程小诺没有犹豫。他抓起研究台上的显微镜砸向最近的显示屏，玻璃碎裂声中，他瞥见齐临和Tina扭打在一起。Tina的动作虽然不够灵活，但力气大得惊人，一个肘击就让齐临踉跄后退。
"电梯！"齐临喊道，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扔给程小诺。
程小诺接住那个小物件——是齐临的折叠刀。他冲向电梯，但Tina已经挣脱齐临，一个箭步挡在门前。
"你不明白后果！"Tina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如果同步率不够，δ核心会——"
齐临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程小诺，现在！"
程小诺按下电梯按钮。门开的瞬间，Tina突然从靴子里抽出另一支注射枪，对准程小诺的脖子扣动扳机。
砰！
针管刺入皮肤的刺痛让程小诺倒吸一口冷气。他下意识拔出针头，但已经晚了——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迅速扩散开来。
"不！"齐临的怒吼在实验室里回荡。
世界突然变得模糊而遥远。程小诺感到双腿发软，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Tina的脸在视野中放大，她的嘴唇翕动，但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别担心...这只是帮你看到真相..."
然后黑暗降临。
程小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雪地中。
寒风呼啸，卷起细碎的冰晶拍打在脸上。他低头看自己——穿着厚重的防寒服，但手脚看起来小了好几号，像是...孩子的身体。
"小诺！这边！"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小诺转身，看到十岁左右的齐临站在不远处，戴着毛茸茸的耳罩，脸颊被冻得通红。更奇怪的是，小齐临胸前别着一个Ω形状的徽章，在雪地里闪闪发光。
"快点！爸爸说极光要来了！"小齐临兴奋地挥手。
程小诺想说话，却发现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他（或者说这个记忆中的孩子）跑向齐临，两个小男孩手拉手奔向远处的观测台。那里已经架好了几台仪器，两个男人正在调试设备。
其中一个男人抬头微笑——是年轻了二十岁的齐临父亲。他身旁的男人则皱着眉头检查数据，侧脸轮廓让程小诺心头一震...是父亲。他的亲生父亲。
"δ读数稳定吗？"齐父问道。
程父摇摇头："波动比预期大。我不确定该不该继续。"
"只剩最后一步了。"齐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想这能为人类带来什么。"
程小诺（或者说记忆中的小程小诺）跑到父亲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爸爸，我能和齐临去看极光吗？"
程父蹲下来，表情严肃："记住我告诉你的话吗？如果感到头晕或发热，立刻回来。"
小程小诺点点头，然后和齐临一起跑向开阔地带。夜空突然亮起来，绿色的光带像纱幔一样垂落，变幻着形状。两个男孩仰头惊叹，呼出的白气在极光下闪烁。
"听说极光能实现愿望。"小齐临小声说，"你想许什么愿？"
小程小诺歪着头想了想："我想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还有你。"
齐临笑了："那我也许一样的愿望。"
两个孩子相视而笑，极光在他们眼中跳跃。就在这时，小程小诺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齐临紧张地问。
"好疼..."小程小诺的声音发抖，"像有什么东西...在烧..."
齐临立刻扶住他："坚持住！我带你回去！"
但小程小诺已经跪倒在雪地上，胸前的衣服下透出诡异的蓝光。齐临手忙脚乱地解开他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监测仪——屏幕上δ符号疯狂闪烁，数值不断攀升。
"爸爸！叔叔！快来！"齐临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两个大人闻声赶来。程父一把抱起儿子，脸色惨白："同步率突破临界了！必须立刻终止！"
"不！"齐父拦住他，"这是最好的数据！再坚持一分钟！"
"他会死的！"
"为了科学，有些牺牲——"
程父没等他说完就抱着儿子冲向实验室。齐临想跟上，被自己父亲一把抓住："Ω-09，回控制室去！这不是你能参与的！"
记忆突然跳转。程小诺现在站在实验室里，看着病床上的自己——那个小男孩全身连着各种管线，胸口的蓝光越来越强。程父正在疯狂操作电脑，而齐父站在一旁，表情复杂。
"终止代码无效！"程父绝望地喊道，"δ核心正在超载！"
"用Ω序列中和。"齐父突然说，"我儿子身上有完整的Ω-09序列。"
"你疯了？那会毁了两个孩子！"
"这是唯一能保住δ核心的方法。"齐父的声音冰冷，"否则七年的研究就白费了。"
程父转向病床上的儿子，泪水滚落："我绝不会用儿子换你的实验！"
他按下某个红色按钮。警报声刺耳地响起，实验室的灯光变成暗红色。齐父脸色大变："你做了什么？"
"启动了紧急协议。"程父抱起昏迷的儿子，"δ序列将被封存，直到找到安全的使用方法。"
"你毁了一切！"齐父怒吼，"二十年的心血！"
程父没有理会，抱着儿子冲向紧急出口。在门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科学应该造福人类，而不是把孩子当实验品，齐振华。"
然后记忆再次跳转。程小诺看到七岁的自己被父亲带离基地，塞进一辆等候多时的越野车。母亲已经在车里，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等等...婴儿？程小诺不记得自己有弟弟妹妹...
车开动时，母亲突然回头望向基地，眼神中不是恐惧，而是...决心。她轻声说了什么，但引擎声太大，程小诺听不清。只有最后两个字隐约可辨：
"...δ核心..."
"程小诺！醒醒！"
现实的声音穿透记忆迷雾。程小诺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直升机舱内，齐临正焦急地拍打他的脸颊。
"谢天谢地。"齐临松了口气，"你昏迷了二十分钟。"
程小诺试图坐起来，一阵剧烈的头痛让他呻吟出声。整个机舱笼罩在诡异的绿光中——不是灯光，而是窗外极光的反射。更奇怪的是，他的皮肤下似乎也有蓝光在流动，与齐临身上的光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闪烁的网。
"Tina呢？"他沙哑地问。
"驾驶舱。"齐临的表情阴沉，"她给我们都注射了催化剂。我的剂量小一些，所以醒得早。"
程小诺这才注意到齐临手臂上有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蓝色。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针扎的地方已经肿起一个小包。
"那不是普通的催化剂，对吗？"程小诺轻声问。
齐临摇摇头："记忆诱发剂。设计用来激活被封存的基因记忆。"他犹豫了一下，"你看到了什么？"
程小诺正要回答，直升机突然剧烈颠簸起来。没有系安全带的他差点被甩出座位，齐临一把抓住他，两人一起撞在舱壁上。程小诺的头磕在金属板上，眼前金星直冒。
"抓紧！"齐临大喊，用身体护住程小诺，"我们进入极光带了！"
窗外，原本应该美丽的极光现在看起来像一场暴风雨。绿色光带扭曲成螺旋状，像巨蟒一样缠绕着直升机。每一次光带扫过机身，程小诺就感到一阵刺痛，仿佛那些光是实体，正在穿透他的皮肤。
"同步率78%...还在上升..."Tina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冷静得可怕，"准备接收记忆脉冲。"
"什么记忆脉冲？"程小诺挣扎着问。
齐临的脸色变得惨白："极光不是自然现象...是Ω项目的量子通讯网络...它承载着所有实验体的记忆数据..."
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的绿光穿透舷窗，直射程小诺的眼睛。世界再次溶解...
这一次，程小诺站在一个陌生的实验室里。中央是一个圆柱形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小男孩——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更加苍白，胸口连着各种管线。
δ-07复制体A。
培养舱旁边站着齐临的父亲，他正在操作某种仪器。门开了，程小诺的母亲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准备好了吗？"齐父头也不回地问。
程母点点头："δ核心已经稳定在婴儿体内。只要不接触Ω序列，应该能安全成长。"
"你确定要这么做？"齐父终于转身，"放弃自己的儿子？"
程母看向培养舱中的男孩，眼中含泪："他不是我儿子...只是基因复制品。真正的程小诺已经死在极光实验中了。"她抱紧怀中的婴儿，"这个孩子才是未来...携带了纯净的δ核心，没有实验污染。"
"你丈夫知道吗？"
"他以为带走的是真儿子。"程母苦笑，"他永远不会原谅我...但这是唯一能保住δ核心的方法。"
齐父叹了口气："那Ω-09呢？我儿子已经和原体建立了连接..."
"切断它。"程母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洗掉他的记忆。然后...用复制体A重建连接。总有一天，当极光再次活跃时..."
记忆突然中断。程小诺回到直升机舱内，浑身被冷汗浸透。齐临紧紧抓着他的手，表情痛苦——显然也看到了同样的记忆。
"那不是真的..."齐临嘶哑地说，"我确实记得和你一起看极光...不是复制体..."
程小诺想说些什么，但一阵更强烈的刺痛袭来。他的视线突然分裂成两个——一边是直升机舱，一边是北极基地的某个房间。在那个"视野"中，培养舱里的复制体A睁开了眼睛，动作与他完全同步。
更可怕的是，复制体A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年前与齐临在雪地玩耍的不是他，而是复制体A；被父亲带走的不是原体，而是携带δ核心的婴儿；而他...程小诺，可能只是...
"不！"齐临突然大喊，双手捧住程小诺的脸，"听着，无论那些记忆是真是假，现在与我在一起的是你！我认定的只是现在的程小诺！"
程小诺想相信他，但记忆的洪流太强烈。他的意识在两个身份间撕扯——是被父亲带走的复制品？还是携带δ核心的婴儿？原体真的死在七年前了吗？母亲为什么要...
直升机再次剧烈颠簸。程小诺和齐临被甩到舱壁另一侧，这次是程小诺垫在下面。撞击的疼痛让他短暂清醒过来。
"同步率89%..."Tina的声音变得模糊，"准备...终极连接..."
齐临挣扎着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折叠刀："必须...阻断极光..."
程小诺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极光真的是量子通讯网络，那么破坏接收器——也就是他们身上的光纹——也许能中断连接。但那样做有多危险？
没时间多想了。齐临已经打开刀子，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手臂上的光纹。蓝光四溅，像电流一样在伤口处跳跃。齐临痛得闷哼一声，但光纹确实暗淡了一些。
"给我！"程小诺接过刀子，咬牙划向自己的手腕。
剧痛。比想象中强烈百倍的剧痛。仿佛不是割开皮肤，而是直接切开灵魂。程小诺眼前发黑，但看到那些试图连接两人的光纹确实在退缩。
"有效..."齐临喘息着说，"但还不够..."
就在这时，驾驶舱门打开。Tina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自残的行为。
"愚蠢。"她冷冷地说，"这样只会加速崩溃。"
她举起一个遥控器，按下按钮。程小诺和齐临身上的光纹突然暴起，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光芒爆发出来，将整个机舱照得如同白昼。程小诺感到意识被撕成两半——一半留在直升机里，另一半被拉向北极基地，拉向那个培养舱中的"自己"...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他听到Tina说："M向你问好。她说...是时候回家了。"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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