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功了？”
林晚晚忘记了额头上可能还残留的馊味，忘记了新裙子上的污渍，她捂着嘴，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地上那摊歪歪扭扭、边缘毛糙、但确确实实组成了一个闭合环状、勉强能看出是“爱心”轮廓的水痕。虽然那“爱心”更像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土豆，或者被踩了一脚的柿子，但它是完整的！是可控的！是他们五个人，用一把破拖把，在沈疏影精准的空间坐标引导、唐思哲实时计算的轨迹修正、石磊努力压制洪荒之力进行“引导”、林晚晚同步报出流程节点、凌晓寒感知水流分布变化并喊停的协作下，硬生生“画”出来的！
这小小的、丑陋的“杰作”，在五个“废柴”眼中，不啻于米开朗基罗在西斯廷教堂穹顶画下的第一笔！
石磊看着那摊水痕，又看看自己手里那把仿佛驯服了一点的破拖把，黝黑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咧开一个大大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嘿！好像…好像也没那么难？” 他感觉刚才那一下，不是自己在死命推拖把，而是顺着拖把的“劲儿”，手腕轻轻一带，水流就听话地拐了个弯。
唐思哲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蹲在那“爱心”旁，手指在空中飞快比划，嘴里念念有词：“…路径非线性…末端收束力需调整…水膜厚度不均导致边缘模糊…摩擦系数变化引入的随机扰动…” 但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纯粹的挫败和否定，而是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求解欲！“变量！全是变量！但…但可观测！可干预！混沌系统建模的绝佳样本！”
林晚晚的眼泪还没干，但小脸上已经绽放出混合着惊奇和成就感的红晕。她指着地上的“爱心”，声音带着点颤抖的兴奋：“流程…流程是对的！第三步拐弯！第四步收尾！时间点…时间点基本吻合！就是…就是收尾的时候石磊好像多用了0.3牛的力，导致这边有点…有点溢出了？” 她居然开始分析起“表演”细节了！
沈疏影依旧沉默，但她的目光在那摊水痕和石磊手中的拖把之间来回扫视了几次。刚才，当凌晓寒根据水痕分布喊出“收力”时，她清晰地“看”到了石磊手腕角度和施力方向的细微调整，以及水流随之发生的、符合预期（虽然粗糙）的汇聚。这种从理论坐标到实际动态操控的映射，让她那精密的空间思维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契合？她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报出误差数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凌晓寒的心脏还在怦怦狂跳，手里紧紧攥着那叠发黄的“秘籍”。那四句话——“力非蛮，在乎引。水无形，随势行。器虽陋，心驭之。观其微，控其变”——如同有魔力般在她脑海里回荡。纸上那些潦草的自语和疯癫的计算，此刻不再是天书，而是照亮黑暗的灯塔！那个神秘老校工的形象，在她心中瞬间拔高到了“扫地僧”的境界。
“不是运气！”凌晓寒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激动，她挥舞着手中的“秘籍”，“是心法！是心法起作用了！石磊刚才没用力推，是在‘引’！唐思哲的计算不再是死板的直线，是在顺着水的‘势’！沈疏影的定位让我们知道该往哪儿‘引’！晚晚的流程让我们步调一致！我的‘观微’喊停了多余的力！还有这破拖把…” 她看向那把被麻绳捆扎、布条稀疏的“神器”，眼神充满了敬畏，“…‘器虽陋’，但我们开始‘心驭’它了！”
希望，如同那摊丑陋却真实存在的“爱心”水痕，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浸润了每个人的心田。那盏恼人的日光灯管“滋滋”声，似乎都变成了某种激昂的背景音。
“再来！”凌晓寒豪气干云地一指旁边一块更大的空地，“这次目标——画个圈！完美的圆！唐思哲，计算基础轨迹和收束点！沈疏影，设定圆心和半径坐标！石磊，感受‘引’的力道！晚晚，盯紧流程节点！我负责‘观微’喊停！记住心法！”
这一次，没有人犹豫，没有人抱怨。一种奇异的、混杂着荒诞和热血的氛围在活动室里弥漫开来。
唐思哲迅速选定圆心，计算初始推力、匀速圆周运动的角速度（ω）理论值，并强调了收束时力的非线性递减。“摩擦力矩！要考虑摩擦力矩对匀速圆周的干扰！”他兴奋地补充。
沈疏影清冷的声音报出精确坐标：“圆心：(Xc, Yc)。半径R=1.5米。初始位置：(Xc+R, Yc)。” 她甚至罕见地补充了一句，“建议初始推力方向：切向正北偏东15度。” 为石磊提供了更直观的发力参考。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挺起小胸脯，用她那恢复了甜美（但带着严肃）的嗓音清晰报出：“第一步！石磊就位圆心正东1.5米！准备施力！目标：顺时针匀速圆周！安全推力：5牛！角速度…呃…慢一点！”
石磊沉腰立马（姿势依旧别扭但专注），双手紧握拖把柄，眼神不再是茫然，而是紧紧盯着沈疏影报出的那个“圆心”位置——那里被唐思哲用粉笔画了个小小的点。他努力回忆着刚才画爱心末端时那种“轻轻一带”的感觉，调动起全身的感知去“听”拖把的反馈。
“第二步！启动施力！5牛！方向正北偏东15度！”林晚晚指令清晰。
石磊手腕一抖，不再是猛推，而是带着一种试探性的“送”力。湿漉漉的拖把头颤巍巍地动了起来，沿着一个极其粗糙、抖动的切线方向开始移动。速度依旧不快，轨迹歪歪扭扭，离完美的圆弧差了十万八千里。
“偏移！轨迹曲率不足！当前角速度ω≈0.2 rad/s，低于理论值0.5 rad/s！摩擦力矩影响显著！”唐思哲紧盯着，语速飞快，“建议微调施力方向！增加切向分量！”
“石磊！手腕往左带一点点！感觉…感觉它在往圆心偏！”凌晓寒紧盯着拖把头与地板接触的边缘，那里水痕的分布和拖把布条的走向，清晰地反馈着力道方向的偏差。
石磊额头冒汗，肌肉紧绷，依言极其细微地调整手腕角度。
“好！好一点了！保持！”凌晓寒喊道。
“第三步！维持推力！注意轨迹！”林晚晚同步。
拖把头艰难地画过了大约四分之一圆弧，轨迹虽然依旧坑坑洼洼，像被狗啃过，但至少大方向是在绕着那个圆心转了！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摩擦力在增加！拖把头吸附杂质！重量变化！需要增加推力约0.3N维持ω！”唐思哲报出数据。
石磊咬着牙，极其小心地增加了一丝力道。
就在这时，那把饱经风霜的拖把头再次发出了抗议！又一根腐朽的布条，在持续的扭力和增加的重量下，“噗”地一声断裂，掉在了行进路线上！
“有障碍！”沈疏影预警。
“石磊！收力！绕过去！”凌晓寒立刻喊道，“晚晚！流程加一步！避障！”
石磊反应极快（相对于之前），手腕下意识地一抬一偏，拖把头以一个极其笨拙但有效的动作，微微抬离地面，越过了那团障碍物，然后迅速落下，继续沿着大致的方向前进！虽然轨迹因此出现了一个难看的凸起，但圆环…没有断！
“漂亮！”凌晓寒忍不住喊了出来！这是真正的应变！是“控其变”！
石磊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紧张和得意的笑容，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个高难度体操动作。
“第四步！准备收束！目标回到起点！”林晚晚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收力！非线性递减！参考心法‘如抚琴，轻重缓急’！”凌晓寒根据水痕汇聚的情况大声提醒。
石磊全神贯注，手腕以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带着韵律感的动作，开始缓缓回拉、卸力。拖把头在接近起始点的位置，速度明显减慢，浑浊的水流开始向内汇聚…
就在这即将“画圆”成功的激动人心时刻！
“砰！”
活动室那扇本就不是很结实的门，被人从外面极其粗暴地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个充满了怨毒、愤怒和迫不及待要找人算账的、如同砂纸摩擦玻璃的尖利嗓音，瞬间刺破了活动室里专注而略带希望的氛围：
“凌！晓！寒！你们这群废物！给！我！滚！出！来！”
声音的主人身形不高，但此刻散发出的气势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她堵在门口，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因为愤怒而微微颤动，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此刻却扭曲变形，一双眼睛喷火般扫视着室内，最后死死钉在正握着拖把、摆着奇怪姿势的石磊，以及地上那滩巨大而丑陋的、尚未闭合的脏水圆圈上。
正是被他们一杯“超能凉茶”送进医务室、刚刚苏醒不久、自觉颜面扫地、急于找回场子的教导主任——张德海的铁杆心腹，以刻薄严厉闻名全校的纪律委员，王美娜！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时跟她走得近、同样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女生。
王美娜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散落的脏布条、水渍、颜料污迹），扫过墙角堆放的破烂，扫过凌晓寒手里那叠发黄的破纸，最后定格在石磊手中那把散发着馊味的破拖把上，嘴角扯出一个极度鄙夷和讥讽的弧度，声音尖得能掀翻屋顶：
“呵！我当你们躲在这里憋什么大招呢！原来是在玩泥巴？！拖把？脏水？还画圈？怎么，知道自己丢人现眼，提前给自己画个坟圈子躺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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