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咚”,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心跳,沉重、冰冷,带着金属特有的颤音,瞬间冻结了狭窄通道里本就稀薄的空气。它不是幻觉,不是管道异响,是实打实的、来自那扇冰冷金属门后的撞击!
沈疏影在凌晓寒和唐思哲的搀扶下猛地一颤,太阳穴处的“伤痕”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它…它醒了…它在撞门…愤怒…好痛苦…”
“后退!都后退!”石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低吼,一个箭步挡在众人身前,肌肉绷紧,目光死死锁住那扇哑光银灰色的门,仿佛下一刻它就会被撞开,冲出一个无法想象的怪物。
林晚晚吓得抱紧了记录本,连连后退,后背撞在湿冷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门后,短暂的沉寂。但那沉重的压迫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门缝下、从冰冷的金属门板本身渗透出来,挤压着每个人的神经。空气变得更加粘稠、冰冷,带着一种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腥甜气味。
然后,撞击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单响,而是连续、沉重、带着狂暴力量的锤击!每一下都清晰地敲打在金属门板上,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震得通道顶部的锈蚀管道簌簌落下细小的尘埃和冷凝水珠。门板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轻微震颤着,门框边缘的密封胶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上那个嵌入式的黑色识别面板,指示灯诡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熄灭。
“它在撞门!它想出来!”石磊的声音带着破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守护的本能让他寸步不退。
“不行!这门撑不住几下!”唐思哲脸色煞白,他飞速计算着撞击的力度和门板的承受力,“那东西的力量…远超常人!”
凌晓寒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膛。她一手紧紧搀扶着痛苦蜷缩的沈疏影,另一只手已经攥住了口袋里的那张权限磁卡。开?还是不开?开门可能是释放一个无法控制的恐怖存在,不开门,难道眼睁睁看着它破门而出?或者…看着沈疏影被这持续的精神冲击折磨至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疏影猛地抬起头!她的瞳孔在手机电筒的冷光下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又无法理解的东西。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震动的门板上,而是死死盯住了门框底部那个蚀刻着“SUBJ-07”和“☉ |”符号的金属位置!
“不…不是门…”她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一种灵魂被撕裂的恐惧,“是…是‘太阳’!它…它在动!锈蚀的太阳…在燃烧!荆棘…荆棘长出来了!”
“什么太阳?什么荆棘?”凌晓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那个冰冷的蚀刻符号,什么也没有。
但沈疏影的反应异常真实!她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又像是被尖锐的荆棘刺穿,身体剧烈地扭动着,试图挣脱凌晓寒的搀扶,发出痛苦到极点的尖叫:“啊——!放开我!它在烧我!荆棘…扎进脑子里了!好痛——!”
她的尖叫在狭窄的通道里尖锐地回荡,与门后狂暴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恐怖图景。与此同时,门后那连续不断的撞击声,骤然停止了!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瞬间降临。只有沈疏影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痛苦抽泣声在回响。
“它…停下来了?”林晚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恐惧,“为什么?它…它在听?”
石磊依旧保持着防御姿势,不敢有丝毫松懈,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唐思哲则死死盯着沈疏影和那个符号,大脑飞速运转:“沈疏影感知到了符号的变化?精神层面的攻击转移了?还是…门后的存在在通过这个符号…直接攻击她?”
就在这时,沈疏影的挣扎和尖叫戛然而止。她的身体骤然僵直,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挂在凌晓寒的手臂上。但她的眼睛却瞪得极大,瞳孔深处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被彻底占据的空洞和茫然。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一个完全陌生的、嘶哑、干涩、仿佛由无数金属碎片摩擦而成的嗓音,从她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钥…匙…”**
这声音不属于沈疏影!它冰冷、无机质,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和…难以言喻的古老感!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沈疏影!”凌晓寒惊骇地摇晃她,但怀中的身体毫无反应,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那个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放…我…出…去…”**
每一个音节都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刺耳无比。沈疏影的身体随着这声音微微颤抖,仿佛一个被强行操控的木偶。
“它在用沈疏影说话!”唐思哲失声道,“精神控制!它通过那个符号和沈疏影的‘伤痕’建立了直接的精神链接!”
石磊头皮发麻:“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放开她!你这怪物!”凌晓寒对着那扇门怒吼,但回应她的,只有沈疏影口中再次响起的、更加急促冰冷的命令:
**“钥…匙…开…门…放…我…出…去…”**
同时,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实质的尖针,以沈疏影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股力量并非物理冲击,却直刺灵魂深处!
“呃!”凌晓寒首当其冲,感觉大脑像是被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呕吐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扶着沈疏影的手瞬间脱力。
“啊!”林晚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记录本脱手掉落,她抱着头蹲了下去,感觉无数混乱、充满怨恨的低语在脑子里炸开。
石磊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强韧的意志让他勉强站稳,但那精神冲击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神经上,让他的动作变得迟滞,思维变得混乱。
唐思哲最为不堪,他本身精神高度集中且理性,对这种纯粹的精神攻击几乎没有抵抗力。眼镜后的双眼瞬间失焦,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身体踉跄着撞向旁边的墙壁。
通道内一片混乱!无形的精神荆棘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着每个人的意识,带来剧痛、混乱和深沉的恐惧。沈疏影成了门后那个存在发声的“扩音器”和攻击的“发射塔”!
“不…不行…这样下去…”凌晓寒强忍着脑中的剧痛和眩晕,视线模糊地看着被控制、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沈疏影,还有痛苦抱头的伙伴们。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上来。
就在这时,石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双目赤红,巨大的恐惧和守护同伴的意志在精神冲击下反而激发出一种蛮横的力量!他不是在对抗精神攻击,那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是在对抗施加攻击的“源头”带来的物理威胁感!
“滚开!”石磊怒吼一声,并非对着门,而是对着通道顶部一根粗大、锈迹斑斑、因之前撞击而松动的金属通风管道!他的能力——精准的物体重量感知瞬间发动,目标:那根管道的连接处!他不需要计算,他的“感觉”告诉他,那连接处早已锈蚀脆弱,承受着管道本身的重量和内部可能的积尘、积水,其负担已接近极限!
他猛地弯腰,从湿滑的地上抓起一块脱落的、巴掌大的厚重金属格栅碎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感觉”中那连接处最脆弱、承重最极限的一点,狠狠砸了过去!
**“哐当——哗啦!”**
石块精准地命中!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和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那根沉重的通风管道连接处应声崩裂!巨大的管道如同一条被斩断的钢铁巨蟒,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和漫天锈蚀的碎片、黑色的陈年污垢、冰冷的冷凝水,轰然砸落下来!
目标,正是那扇银灰色的金属门!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通道内爆发!烟尘、锈粉、水雾混合着刺鼻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断裂的管道如同一根巨大的攻城槌,狠狠地撞在金属门上,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整个通道都在剧烈颤抖!门板发出令人心悸的变形呻吟,巨大的凹陷瞬间形成,门框扭曲,密封条彻底崩飞!
这突如其来的、纯粹物理性的、野蛮至极的破坏,完全超出了门后存在的预料!通过沈疏影发出的冰冷命令戛然而止!那股笼罩着所有人的、如同荆棘般的精神冲击波,也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玻璃,骤然中断、消散!
“咳!咳咳!”众人被烟尘呛得剧烈咳嗽,脑中的剧痛和混乱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耳鸣和劫后余生的心悸。
凌晓寒挣扎着爬起来,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沈疏影。只见沈疏影身体一软,空洞的眼神迅速恢复了焦距,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残留的恐惧。她剧烈地喘息着,太阳穴的“伤痕”依旧在突突跳动,但那种被强行占据和灼烧的感觉消失了。
“晓…晓寒…”她虚弱地唤了一声,眼泪无声地滑落。
“没事了…暂时…”凌晓寒紧紧抱住她,心有余悸地看向那扇门。
烟尘稍稍散去。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巨大的通风管道扭曲变形,一头死死压在严重凹陷变形的金属门上,将门堵住了一大半。锈蚀的碎片和污物散落一地。门上那个“SUBJ-07”的蚀刻标识,被飞溅的锈迹和污垢半掩着,那个简陋的“☉ |”符号,更是被一块崩飞的锋利金属碎片斜斜划过,留下了一道新的、刺眼的刮痕,仿佛一道流血的伤口。
通道里一片狼藉,死寂重新降临。但这一次的寂静,充满了暴风雨后的疲惫和更加深邃的恐惧。
门后,再无声息。没有撞击,没有嘶吼,没有通过沈疏影发出的命令。
它被这野蛮的物理冲击打断了吗?还是…被这破坏激怒了,在酝酿更可怕的反扑?
石磊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没有得意,只有后怕和茫然。他只是本能地想砸点什么来对抗恐惧,没想到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破坏。
唐思哲扶着墙壁站起来,看着那被管道堵住、严重变形的门,声音干涩:“门…短时间内不可能从里面打开了…物理封锁…”他看向石磊,眼神复杂,“你…你阻止了它的精神攻击。”
“但也彻底激怒了它,或者…暴露了我们。”凌晓寒看着那扇如同废墟中墓碑般的门,以及门框上那个被新伤痕划过的“锈蚀太阳”符号,心沉到了谷底。
沈疏影靠在凌晓寒身上,目光也落在那道新添的刮痕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它…受伤了…精神上…那道刮痕…它很痛…也很…愤怒…”
通道深处,被破坏的管道断裂口,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凝固的血泪,缓缓渗出,滴落在下方堆积的锈粉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废墟、伤痕、无声的囚徒、被物理隔绝却精神受创的存在…还有那个流着“血泪”的锈蚀太阳符号。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也彻底捅了马蜂窝。退路就在身后,但前方那被堵死的门后,一个被激怒、精神受创的“SUBJ-07”,如同蛰伏在黑暗深渊中的受伤凶兽,它的下一次苏醒,将会带来什么?
凌晓寒扶着沈疏影,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伙伴们,最终落在扭曲的门和那个符号上。周校长的警告言犹在耳,李伯的噤声手势历历在目。他们不仅没有沉默,反而掀起了更大的风暴。
“走…”凌晓寒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决绝,“先离开这里…马上!”
没有犹豫,五人互相搀扶着,带着满身的灰尘、锈迹和心有余悸的恐惧,踉跄着、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来时的黑暗通道深处退去。身后,那扇被管道埋葬的金属门,如同一个沉默的、流血的伤口,静静地镶嵌在锈蚀的回廊尽头,门后是无边的黑暗和…一个被惊醒的、充满愤怒与痛苦的古老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