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青阳书院,沈墨站在院门口,看着林小七将最后一件行李搬上马车。
"先生,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吗?"林小七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中既有期待又有不安。
沈墨轻轻点头:"去见见世面也好。"
"可是..."林小七犹豫地看向书院,"我们的家怎么办?"
家。这个字眼让沈墨心头微微一颤。十五年来,他第一次有了称之为"家"的地方。
"会回来的。"沈墨揉了揉林小七的头发,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马蹄声由远及近,楚红绫骑着一匹枣红马出现在晨雾中。她今天换了一身利落的骑装,长发高高束起,腰间配着那把装饰华丽的短剑。
"准备好了吗?"楚红绫勒住马,目光在沈墨简单的行囊上扫过,"就带这么点东西?"
"身外之物,不必太多。"沈墨淡淡道。
楚红绫撇撇嘴,翻身下马:"我准备了马车,你和孩子坐车,我骑马护卫。"
"不必。"沈墨摇头,"你身份尊贵,乘车更安全。我来驾车。"
楚红绫挑眉:"你?驾车?"
"十五年来,我学会了很多事。"沈墨走向马车,检查缰绳和马具的动作熟练得不像一个书生。
楚红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那我倒要看看'寒霜剑主'驾车的本事。"
林小七好奇地打量着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小声问道:"楚小姐,'寒霜剑主'是谁啊?"
楚红绫和沈墨同时一僵。
"一个...很厉害的剑客。"楚红绫含糊地回答,同时警告地瞪了沈墨一眼。
沈墨不动声色地将林小七抱上马车:"坐稳了。"
车队缓缓启程,离开青阳书院,向着京城方向驶去。沈墨驾车的技术出奇地好,马车平稳得让楚红绫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你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楚红绫忍不住从车窗探出头问道。
沈墨目视前方:"活着。"
楚红绫被这简单的回答噎住了。她缩回车厢,发现林小七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什么书这么好看?"她凑过去。
林小七举起书,《诗经》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先生让我每天背一篇。"林小七苦着脸说。
楚红绫失笑:"他还是老样子,喜欢用这些折磨人。"她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被逼着背剑谱的日子。
马车突然一顿,沈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有情况。"
楚红绫立刻警觉起来,手按在剑柄上:"什么?"
"鸟。"沈墨简短地说。
楚红绫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林间的飞鸟惊起得太整齐了,像是被什么惊扰了一样。
"小七,待在车里别出来。"楚红绫低声吩咐,随即轻巧地翻出车窗,落在沈墨身旁的车辕上。
"几个?"她小声问。
沈墨微微眯眼:"至少十个,两侧树林里都有。"
"赵无涯的人?"
"不确定。"沈墨轻轻拉动缰绳,让马匹放慢速度,"手法不像'影阁'的风格。"
楚红绫皱眉:"那会是谁..."
她话音未落,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取沈墨咽喉!
沈墨头也不抬,手中马鞭轻轻一挥,箭矢应声断为两截,掉落在地。
"保护小七。"沈墨将缰绳塞到楚红绫手中,纵身一跃,竟直接从飞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师父!"楚红绫惊呼,却见沈墨落地后几个起落,已经没入路旁的树林中。
紧接着,树林里传来几声闷响和惨叫,随后归于寂静。
林小七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先生去哪了?"
楚红绫还没来得及回答,沈墨已经从树林中缓步走出,手里提着两个昏迷不醒的黑衣人。他的衣袍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只是去散了趟步。
"不是'影阁'的人。"沈墨将黑衣人丢在路边,"普通的山贼而已。"
楚红绫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这么巧?我们刚出发就遇到劫匪?"
沈墨重新接过缰绳:"不是巧合。他们埋伏的位置太精准了。"
"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程?"楚红绫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沈墨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甩动马鞭,马车重新加速前进。
中午时分,车队在一处小溪边停下休整。林小七欢快地跑去溪边玩水,楚红绫和沈墨则坐在一块大石上吃着干粮。
"你觉得是谁?"楚红绫压低声音问。
沈墨看着溪水中嬉戏的林小七:"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会更危险。"
楚红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很在乎那个孩子。"
"他是我学生。"
"只是学生?"楚红绫意味深长地问,"他手腕上的剑印,是林家的标记吧?"
沈墨的眼神骤然变冷:"你知道多少?"
"不多。"楚红绫坦然道,"只知道十五年前,林家满门被灭,只有家主幼子下落不明。时间刚好是你隐退的那年。"
沈墨沉默片刻:"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对我也不肯说?"楚红绫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受伤的情绪。
沈墨看向她,眼神柔和了些:"不是不信任你,而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将楚红绫扑倒在地!几乎在同一瞬间,三枚漆黑的钉子钉在了他们刚才坐的位置,入石三分。
"锁魂钉!"楚红绫惊呼,"是'影阁'的杀手!"
沈墨已经翻身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树枝:"带小七躲到岩石后面去!"
溪边的林小七也察觉到了异常,正要跑过来,却被楚红绫一把拉住,拖到了巨石后面。
"别出声!"楚红绫捂住林小七的嘴,同时抽出短剑,警惕地观察四周。
沈墨站在空地中央,看似随意地持着树枝,实则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处于最佳发力状态。微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他周围打着旋。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沈墨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溪谷。
回应他的是一阵刺耳的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寒霜剑主,别来无恙啊!"
沈墨眼神一凝:"鬼哭老人?赵无涯连你都派出来了?"
"阁主对你可是念念不忘呢!"那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十五年了,阁主想看看你的剑是不是生锈了!"
话音未落,数十枚锁魂钉从各个角度向沈墨激射而来!这些钉子通体漆黑,专破内家真气,是剑客的克星。
沈墨却不慌不忙,手中树枝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令人震惊的是,那些锁魂钉竟然全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改变了轨迹,纷纷落入沈墨画出的圆圈中心,堆成了一小堆。
"十五年不见,你还是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沈墨冷声道。
暗处的鬼哭老人似乎被激怒了:"找死!"
一道黑影从树梢扑下,速度快得肉眼几乎难以捕捉。沈墨却仿佛早有预料,树枝向上一挑,精准地点向黑影的咽喉。
黑影在半空中诡异地扭转身形,避开了这致命一击,落在沈墨对面三丈处。那是一个佝偻着背的枯瘦老者,十指如钩,指甲呈现出不自然的紫黑色。
"你的剑呢,寒霜剑主?"鬼哭老人阴森森地笑着,"难道十五年后,你连剑都不敢用了吗?"
沈墨平静地看着他:"对付你,树枝足矣。"
鬼哭老人怒吼一声,再次扑来。这次他的双手指甲暴涨,化作十道紫黑色的锋芒,带着腥臭的气味抓向沈墨。
沈墨终于动了。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攻击,手中树枝每一次挥出都逼得鬼哭老人不得不回防。
"你就这点本事?"鬼哭老人久攻不下,开始焦躁起来,"当年的寒霜剑主去哪了?"
沈墨不答,突然招式一变,树枝如灵蛇般穿过鬼哭老人的防御,点在他的手腕上。
"啊!"鬼哭老人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右手腕已经软软垂下,显然是被废了。
"这一招,叫'点墨山河'。"沈墨淡淡道,"我新创的。"
鬼哭老人眼中终于露出惧色:"你...你的剑意..."
沈墨向前一步,树枝直指鬼哭老人咽喉:"赵无涯在哪?"
鬼哭老人突然狞笑起来:"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猛地一跺脚,地面突然炸开,无数锁魂钉从地下飞出,不仅射向沈墨,还分出一部分射向躲在岩石后的楚红绫和林小七!
沈墨眼神一厉,手中树枝瞬间粉碎。与此同时,他袖袍一挥,桌上的茶壶凌空飞起,壶中茶水化作数十滴晶莹的水珠,悬浮在空中。
"去!"沈墨一声轻喝,那些水珠如离弦之箭般射出,每一滴都精准地击中一枚锁魂钉,将它们全部击落!
鬼哭老人目瞪口呆:"滴水成剑?!这不可能!"
趁他震惊之际,楚红绫从岩石后闪身而出,短剑如电,直取鬼哭老人后心!
"红绫,留活口!"沈墨喝道。
楚红绫剑锋一转,改刺为拍,剑身重重拍在鬼哭老人背上,将他打趴在地。
"捆起来!"楚红绫对赶来的侍卫下令,随即跑到沈墨身边,"你没事吧?"
沈墨摇摇头,看向林小七。孩子站在岩石旁,脸色苍白,右手腕上的剑印不知何时泛起了微弱的红光。
"小七?"沈墨快步走过去。
林小七如梦初醒,剑印的红光也随之消失:"先生...我刚才感觉好奇怪..."
"什么感觉?"沈墨轻声问,同时检查他的手腕。
"好像...好像知道那些暗器会从哪里飞来..."林小七困惑地说,"我差点就想冲出去..."
沈墨和楚红绫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先上路吧。"沈墨抱起林小七,"离京城还有半日路程。"
楚红绫点点头,指挥侍卫处理现场。当她回头时,看到沈墨正望着京城方向,眼神深邃如潭。
她知道,十五年的平静生活,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