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与约定

倒计时与约定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跌破五十时，教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每个人的桌上都堆着比人高的试卷，连课间操都有人捧着单词本在跑道边背。江予看着凌一寒被习题淹没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眼下的青黑又重了些。

“别熬那么晚。”他把热牛奶放在凌一寒手边，晨光透过窗户，在少年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凌一寒正在整理错题集，红笔在纸上划过的痕迹像一道道血痕，“这套真题你昨天不是做过了？”

“再做一遍找规律。”凌一寒头也不抬，却伸手准确地摸到牛奶杯，“你也别总盯着物理，英语作文记得多背模板。”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作文选，里面夹着他手写的范文，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我把常考话题都标出来了。”

江予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夹着张游乐园的门票。日期是高考结束那天，背面用铅笔写着“过山车第一排”。他突然想起初中时凌一寒恐高，却硬着头皮陪他坐了三次摩天轮，下来时腿软得差点跪在地上。

模拟考成绩出来那天，江予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光荣榜中游。他盯着物理那栏的92分，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凌一寒正用袖子擦着眼角，程野在旁边拍着他的背：“出息了啊老寒，看个成绩单还哭。”

“谁哭了？”凌一寒把成绩单往江予手里塞，指尖都在发抖，“我是高兴。”他突然抱住江予，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闷的，“我就知道你可以。”周围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少年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季爷突然举着相机冲过来：“快快快，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闪光灯亮起时，江予看见凌一寒校服领口露出的银链，和自己胸前的那根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像两条缠绕的星河。

最后一次班会课，老杨让每个人写下愿望。江予握着笔，突然不知道该写什么。凌一寒凑过来，在他本子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就写我们要去同一所大学。”他的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浅浅的刻痕，“我查过了，A大的物理系和计算机系离得很近。”

放学时，江予看见凌一寒在教室后墙的心愿板前站了很久。他写的那张便利贴被贴在最高处，红底黑字格外醒目：“希望江予的物理永远不低于90分，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风从走廊吹进来，掀起便利贴的一角，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高考前夜，两人躺在凌一寒房间的地板上。窗外的月光格外温柔，把书架上的奖杯都镀成了银色。凌一寒突然坐起来，从床底拖出个旧纸箱，里面全是初中时的东西——皱巴巴的纸飞机，断了弦的吉他拨片，还有江予送他的第一支钢笔。

“这个你还记得吗？”凌一寒举起个褪色的风筝，青蓝色的布料上沾着斑驳的污渍，“初三运动会，你把它放得太高，线断了。”他的指尖抚过风筝的翅膀，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找了它三天，最后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上发现的。”

江予忽然鼻子发酸。他一直以为凌一寒早就把这些旧物丢了，却没想到被珍藏得这么好。凌一寒把风筝重新折好，放进新的收纳盒里：“等考完试，我们再去放一次。这次我一定握紧线。”

凌晨两点，凌一寒突然说要去买冰棍。江予拦不住他，只能裹着外套坐在窗边等。十分钟后，少年抱着两支红豆冰棍跑回来，睫毛上结着白霜，鼻尖冻得通红：“老板说最后两支了，幸好赶上。”

冰棍的巧克力脆皮在舌尖化开时，江予忽然笑出声。凌一寒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江予把自己那支的脆皮掰下来塞进他嘴里，“就是觉得，好像又回到三年前了。”

凌一寒咬着巧克力，眼底的星光比窗外的月亮还亮：“才不是。”他握住江予的手，十指相扣的力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前是我追着你跑，现在换我们一起走。”

天光微亮时，两人并肩站在阳台上。远处的城市渐渐苏醒，晨雾中传来第一班公交的报站声。凌一寒从背后轻轻抱住江予，下巴抵在他肩上：“准备好了吗？”

江予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感觉少年的心跳透过后背传来，与自己的心跳完美重合。他轻轻点头，听见凌一寒在他耳边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在。”

考场门口的梧桐树叶已经绿得发亮。江予接过凌一寒递来的准考证，发现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格外灿烂。少年替他理了理衣领，指尖在他锁骨处的银链上轻轻一捏：“放轻松，我在这儿等你。”

铃声响起的瞬间，江予回头望了一眼。凌一寒站在阳光下，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即将展翅的鸟。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的阳光，少年把纸飞机从教室窗口扔出去，飞机掠过操场，最终落在了他的脚边。

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重逢。而那些错过的时光，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在最恰当的时刻，握紧彼此的手，再也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