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与新程

蝉鸣与新程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江予放下笔，指尖还残留着钢笔墨水的微凉。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格外响亮，阳光透过玻璃在试卷上投下的光斑，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转头看向斜后方的座位，凌一寒正将笔帽轻轻扣上，侧脸在光线下柔和得像幅水墨画。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笑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走出考场，热浪裹挟着喧嚣扑面而来。家长们举着向日葵和“金榜题名”的牌子挤在警戒线外，季爷和程野已经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得不耐烦，看到他们出来，立刻挥着手里的冰镇可乐冲过来。“解放了！”季野把可乐塞进两人手里，拉着他们就往公交站跑，“说好的游乐园，现在就去！”

摩天轮缓缓升到最高点时，江予低头看着脚下缩小的城市，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凌一寒的手悄悄在座位底下勾住他的手指，掌心的温度驱散了高空的微寒。“怕吗？”江予侧头看他，记得初中时这个恐高的少年坐个旋转木马都脸色发白。凌一寒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的指节：“有你在就不怕。”远处的过山车发出刺耳的尖叫，江予望着少年认真的侧脸，突然凑过去在他耳尖轻轻碰了一下，像碰落了一颗悬在那里的露珠。

游乐园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时，四人坐在草坪上分享一桶爆米花。程野举着手机录vlog，嘴里碎碎念着“高中最后一个夏天”，季野抢过镜头做鬼脸，打闹声惊飞了草丛里的萤火虫。江予靠在凌一寒肩上，看烟花在他瞳孔里炸开成绚烂的光，忽然想起高考前夜那两支冻得发硬的红豆冰棍，甜意混着此刻的晚风，在心底漫开。

查分那天，江予的手指在鼠标上悬了很久才敢点击查询。屏幕弹出的瞬间，凌一寒的呼吸都屏住了——A大物理系的录取线赫然在列，而他的分数绰绰有余。江予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凌一寒紧紧抱住，少年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我就知道！”程野在旁边拍着桌子喊“请客”，季野已经开始规划开学要带的东西，客厅里的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填报志愿的那天，两人趴在凌一寒房间的书桌上，对着志愿表反复确认。A大物理系和计算机系的代码挨得很近，像是天生就该排在一起。江予笔尖划过“计算机系”三个字时，凌一寒突然按住他的手：“其实……”他顿了顿，耳尖泛红，“我查过了，两个系的宿舍楼在同一栋。”江予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突然想起初中时两人偷偷在志愿墙上写下的同一所高中，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跨越时光实现。

八月的尾巴，梧桐叶开始悄悄泛黄。凌一寒拉着江予去了趟初中校园，门卫大爷还记得这两个总爱翻墙逃课的少年，笑着放他们进去。教学楼后的天台还是老样子，角落里的涂鸦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只有两人当年刻下的歪扭名字，在风里依然清晰。“那时候你说要当物理学家。”凌一寒靠着栏杆，望着远处的操场，“我还笑你异想天开。”江予踢着脚下的石子，听他继续说，“后来你转学，我把这句话写在日记本里，每天看一遍。”

离开时，他们在校门口的文具店买了两本新的笔记本。老板还是老样子，笑着问他们“考上哪所大学了”，递过来的红豆冰棍还是当年的包装。江予咬着冰棍，看凌一寒在笔记本扉页写下“江予&凌一寒”，字迹比三年前工整了许多，却依然带着熟悉的温度。

开学前一周，两人去了趟A大。初秋的校园里，银杏叶刚染上浅黄，学长学姐们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空气里都是青春的气息。物理系的教学楼前立着巨大的牛顿雕像，凌一寒拉着江予站在雕像前拍照，照片里两人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几乎要融在一起。路过篮球场时，程野发来视频通话，镜头里他正举着录取通知书在另一所大学的校门口傻笑：“记得国庆回来聚！”

收拾行李的那天，凌一寒的妈妈在厨房忙着打包特产，嘴里念叨着“一寒睡觉爱踢被子，小予你多照顾他”。江予红着脸点头，转身看见凌一寒正把那个青蓝色的旧风筝塞进背包。“带去学校？”江予挑眉，记得这风筝线早就断了。凌一寒笑着把线轴拿出来晃了晃，新换的线轴闪着金属的光泽：“等周末，去操场放。”

去大学报到的火车上，江予靠在窗边看风景。凌一寒在旁边整理着两人的录取通知书，指尖划过“同校同专业”的字样时，嘴角忍不住上扬。手机震动，是季爷发来的消息：“到了记得发定位，我好寄零食！”江予笑着回复，抬头时撞上凌一寒的目光，少年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亮。

火车穿过隧道，短暂的黑暗里，凌一寒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害怕吗？”他的声音很轻，混着铁轨的轰鸣。江予摇头，反手握紧他的手，指尖能摸到他掌心因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有你在，不怕。”

隧道尽头的光涌进来时，江予看见凌一寒眼里的笑意。远处的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玻璃，风从车窗钻进来，带着远方的气息。他忽然想起高三教室的那个九月，阳光斜斜地照在讲台上，转学生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度。原来所有的等待和重逢，都只是为了此刻——并肩坐在驶向未来的火车上，手握着手，再也不放开。

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像被拉长的时光。江予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那只等待被放飞的风筝，终将在更广阔的天空里，追随着彼此的身影，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