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家长

寒假回家的前一晚，宿舍的灯光暖黄得像杯热可可。凌一寒把江予的行李箱拉链拉到最顶端，指尖在磨损的边角上摩挲片刻——这还是高三那年，他陪着江予去买的。

“紧张吗？”江予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胛骨处。凌一寒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微颤，反手握紧那只手往自己腰间带：“该紧张的是我才对。”他转身时带倒了椅背上的外套，两件叠在一起的羽绒服滑落在地，像两只交颈的鸟。

隔壁401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巨响，季野的大嗓门穿透墙壁：“周浩然！你妈给的腊肉到底塞不塞得下？”周浩然低笑的声音紧随其后：“再装你的游戏机就放不下了。”江予听着这对话，突然笑出声：“他们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周叔叔早就默认季野是半个儿子了。”凌一寒弯腰捡外套，顺手把江予那件塞进自己的行李箱，“去年春节，季野在他家住了整整七天。”江予的眼睛亮起来：“真的？”凌一寒点头时，指尖划过他发烫的耳垂：“别担心，我爸妈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

话虽如此，当凌一寒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时，江予的手心还是沁出了汗。楼道里飘来炖排骨的香气，三楼窗口探出头的凌妈妈挥着手，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轻颤，和记忆里站在校门口送他们上初中的模样几乎重合。

“小予都长这么高了！”凌妈妈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掌心的温度透过毛线手套传来，“快进来，你阿姨炖了你爱吃的玉米排骨汤。”江予刚换好鞋，就看见凌爸爸坐在客厅看报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得像水。

饭桌上的话题自然绕不开大学。凌爸爸问起竞赛的事，江予刚要开口，凌一寒已经把排骨夹进他碗里：“他是主力，电路设计全靠他。”江予瞪他一眼，却被凌妈妈笑着打断：“我就说你们俩凑一起准能干成大事，初中时搭个收音机都要争着拧螺丝。”

晚饭后，凌妈妈拉着江予看老照片。相册里两个穿着小学校服的男孩挤在滑梯上，江予的门牙缺了颗，凌一寒的额角贴着创可贴——那是替江予抢回被抢走的漫画书时撞的。“那时候一寒就护着你，”凌妈妈的指尖划过照片，“转学那天哭了整整一夜，说再也没人陪他解数学题了。”

江予的喉咙突然发紧，转身时撞进凌一寒的怀抱。少年的手心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语：“我妈就爱翻旧账。”客厅里的灯光漫过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周浩然家的聚餐定在除夕前一天。季野穿着周浩然妈妈织的红色毛衣，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周爸爸递来的橘子被他塞给周浩然，后者自然地剥好皮喂到他嘴边。“叔叔阿姨好像早就知道了。”江予小声对凌一寒说，看着周妈妈把剥好的虾全放进季野碗里。

“周浩然高二就摊牌了。”凌一寒替他倒了杯果汁，“据说当时周叔叔沉默了半小时，最后说‘别欺负小季就行’。”江予刚要笑，就看见季野举着游戏手柄喊：“老寒快来帮我！周浩然虐我！”周浩然挑眉：“是你自己菜。”

饭后，四个男生挤在阳台放烟花。季野举着仙女棒转圈，火星溅到周浩然的毛衣上，被对方笑着拍掉。凌一寒把江予的手揣进自己口袋，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明年春节，去你家？”江予望着他眼里的烟花倒影，突然用力点头。

大年初三，江予带着凌一寒回了家。江爸爸在厨房忙碌，围裙上沾着面粉，江妈妈把洗好的草莓端出来，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突然笑了：“一寒这孩子，从小就黏着小予，现在还是这样。”

凌一寒的耳尖瞬间红了，刚要松手却被江予按住。少年抬头时，眼里的坚定让江妈妈微微一怔。“阿姨，”江予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们在一起了。”

空气突然安静，只有厨房传来抽油烟机的嗡鸣。江爸爸端着糖醋鱼出来，看见客厅的气氛，把盘子放在桌上：“吃饭吧，菜要凉了。”席间，谁都没再提刚才的话，江爸爸却把最大的那块排骨夹给了凌一寒。

晚饭后，江爸爸把凌一寒叫到书房。江予在门外坐立难安，江妈妈拍着他的手：“你爸就是看着严肃，心里早就认了一寒这孩子。”半小时后，书房门开了，凌一寒的眼眶有些红，手里却多了个红包。“叔叔说……”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江爸爸在他身后笑：“臭小子，以后要好好对小予。”

离开时，江予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父母站在门口挥手，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凌一寒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滚烫：“我说过会好的。”江予点头，看着漫天繁星，突然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温暖。

回到学校时，春天已经悄悄爬上枝头。四人在宿舍楼下的樱花树旁合影，季野搂着周浩然的脖子做鬼脸，凌一寒和江予的肩膀轻轻挨着，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金。

“听说了吗？”季野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物理社要组织春游，去山里看星空。”周浩然翻着手机：“我查了天气预报，下周六是晴天。”凌一寒看向江予，眼里的期待藏不住：“去吗？”

江予笑着点头，想起那个放着青蓝色风筝的山坡，想起无数个并肩走过的夜晚。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就像此刻头顶的樱花，会年复一年地绽放，在时光里留下温柔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