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智利的星空像打翻的蓝墨水瓶，泼洒在安第斯山脉的剪影上。江予趴在天文台的观测台上，看凌一寒调试设备，银链在他弯腰时从白衬衫领口滑出，与望远镜的金属部件碰撞出细碎的响。

“过来。”凌一寒朝他招手，眼里盛着整片银河。江予刚凑过去，就被他按在观测椅上。目镜里的星云在视野中铺展开，粉色的气体云像被揉碎的樱花，凌一寒的呼吸扫过耳廓：“这是杜鹃座47，南半球独有的球状星团。”他突然握住江予的手按在调焦轮上，“传说对着它许愿会实现。”

江予的指尖跟着他的力道转动，星云在视野里渐渐清晰。身后传来季野的惊呼，他举着相机追拍流星，周浩然跟在后面举着手电筒，光束在草丛里划出金色的弧线。“许了什么愿？”凌一寒的声音低得像星尘坠落，江予转身时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突然踮脚吻在他喉结上：“不告诉你。”

回程的路上，季野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周浩然翻到一张天文台的侧影，凌一寒正低头给江予整理围巾，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叠成完整的圆。“这张适合当屏保。”他说着把照片设成手机背景，季野突然抢过他的手机：“那我们也来拍一张！”

民宿的露台上，季野搂着周浩然的脖子自拍，快门声刚落，就看见凌一寒从背包里掏出两个丝绒盒子。江予的心跳骤然加速，看着他打开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两枚银质徽章，上面刻着交织的星轨，和他们手腕上的银链图案一模一样。

“智利允许同性伴侣注册民事结合。”凌一寒的指尖有些发颤，把其中一枚别在江予的衬衫上，“我查过流程，明天就能去市政厅办理。”季野嘴里的可乐差点喷出来：“你们俩居然偷偷准备了这个？”周浩然推了推眼镜，眼底却亮得惊人：“我们也可以吗？”

市政厅的白色圆柱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江予攥着护照的手指微微发白，凌一寒在排队时反复摩挲他的手背：“后悔还来得及。”江予抬头看他，发现少年的睫毛上沾着清晨的露水：“从高中教室那天起，就没后悔过。”

宣誓时，翻译官的西班牙语温柔得像情歌。江予看着凌一寒举起右手，银链在袖口晃出细碎的光，突然想起初三那年的暴雨夜，少年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时说的“有我在”。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会跨越山海，在异国他乡的阳光下长成参天大树。

走出市政厅时，季野举着相机追着他们拍，周浩然手里捧着四杯冰咖啡，其中两杯加了双倍奶——他记得江予和凌一寒都不爱太苦的味道。“现在算不算已婚人士了？”季野把相机塞进周浩然手里，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两人，“恭喜恭喜！今晚必须喝一杯！”

民宿的厨房飘着红酒香。凌一寒把注册证明小心翼翼地放进相框，江予突然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胛骨处：“其实我许愿了。”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想和你在国内办一场婚礼，邀请老杨，还有季野他们。”

凌一寒转身时带倒了餐椅，金属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突然把江予抱起来转圈，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我也是。”

回国后，婚礼的筹备落在了凌妈妈和周浩然妈妈肩上。两个阿姨在微信群里讨论喜糖样式，凌妈妈发的红丝绒礼盒照片后面，跟着周浩然妈妈的彩虹糖截图，惹得季野在群里发了一串狂笑的表情。

“伴郎服选这套怎么样？”江予举着平板问，屏幕上的白色西装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凌一寒从背后圈住他，下巴搁在他发顶：“你穿什么都好看。”衣柜里挂着的同款西装轻轻晃动，袖口绣着的星轨图案在光线下若隐若现——是他特意找裁缝加的细节。

婚礼定在梧桐叶泛黄的十月。高中同学聚在宴会厅门口，看着穿着白西装的江予被凌一寒牵进来，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老寒居然穿西装了！”有人喊，“记得高中运动会他连校服外套都懒得穿！”凌一寒的耳尖泛红，握紧了江予的手，后者回握的力道坚定得像在宣誓。

老杨坐在主桌，看着台上交换戒指的两个少年，突然红了眼眶。当年那个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的凌一寒，和总爱盯着窗外发呆的江予，此刻正站在聚光灯下，眼里的星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季野作为伴郎抢过话筒，刚说了句“祝你们……”就被周浩然捂住嘴，后者接过话筒：“愿你们像解物理题一样，把日子过得逻辑清晰又充满惊喜。”

交换戒指时，江予的指尖有些发颤。凌一寒替他戴上戒指的动作温柔得像在调试精密仪器，银圈与手腕上的银链碰撞出细碎的响。“从校服到西装，”凌一寒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从初中的纸飞机到智利的星轨，谢谢你没放开我的手。”

江予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凌一寒的手背上。他想起无数个瞬间：雪夜里的姜茶，考场外的冰棍，实验室里的并肩，还有此刻无名指上的温度。原来最好的时光，就是和你一起，把所有的“未完待续”，写成“余生请多指教”。

晚宴时，季野抱着周浩然的脖子敬酒，红色领结歪在一边：“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周浩然的耳尖泛红，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凌一寒看着他们，突然低头在江予耳边说：“明年去冰岛看极光吧，听说那里的夜空会跳舞。”

江予望着他眼里的笑意，突然想起智利的星空。原来宇宙再大，星光再璀璨，都不及身边这个人眼里的光。他举起酒杯，与凌一寒的杯子轻轻碰撞，清脆的响声里，藏着跨越十年的约定，和往后余生的漫长温柔。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为他们鼓掌。宴会厅里的笑声和歌声交织在一起，老杨举着酒杯站起来，对着两个新人的方向，眼里的泪光在灯光下闪着光：“愿你们永远记得，在高三1班的那个九月，阳光正好，少年相遇，从此再也没有分开过。”

凌一寒握紧江予的手，在他掌心轻轻画着星轨的图案。他知道，这场从校服开始的爱恋，会像宇宙里的恒星，在时光里永远闪耀，照亮彼此往后的每一个黎明与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