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毫无预兆地从曹德智的方向传来。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愉悦的成分，只有一种浸透了骨髓的嘲讽，像冰锥划过玻璃，尖锐又刺耳。

臧鑫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下意识地更用力地抱紧了自己，埋在膝盖里的头埋得更深，连肩膀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笑声，比导师的斥责更让他感到一种无端的恐惧。

曹德智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黑色的碎发滑向两边，露出了那张在阴影中显得愈发苍白的脸。高窗透进来的那缕惨淡天光，吝啬地勾勒出他下颌紧绷的线条。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带着余温的烙铁，穿透昏暗的空间，精准地、不容逃避地落在了那个缩成一团的蓝色身影上。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暴虐，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般的漠然，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一件......碍眼的东西。

臧鑫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的灼烫，即使隔着距离和阴影。他指尖冰凉，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来抵抗那几乎将他洞穿的视线带来的恐慌。他屏住呼吸，像一只在猛兽注视下僵硬的小兽，连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曹德智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久到臧鑫几乎以为自己会在这无声的压力下窒息而死。然后，那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臧鑫垂落在冰冷地面上的、一缕过于浓密、在昏暗中依旧幽光流转的蓝发发梢上。

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又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极其微小，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残酷意味。

“蓝色......”他开口了，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粗糙的石面，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真是刺眼。”

这简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算不上斥责，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臧鑫勉强维持的脆弱外壳。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如坠冰窟。

不是因为威胁，而是因为那话语里赤裸裸的、纯粹的、对他存在本身的否定和厌恶。他的蓝发，他的原罪，连这黑暗都掩盖不了的“刺眼”存在。

臧鑫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那双深海般的蓝瞳剧烈地收缩着，瞳孔深处翻涌着受伤的痛楚、被冒犯的愤怒，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无声的喘息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曹德智似乎很满意看到他这副被刺痛的模样。那抹冰冷的弧度在他唇边加深了一瞬，随即又迅速隐没在阴影里。

他不再看臧鑫，仿佛已经失去了兴趣。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此刻却微微攥紧。手背上，靠近手腕的地方，一道不算深、却异常新鲜的灼痕赫然在目。

那是他方才在教室门口，赤炎失控炸裂木门时，被飞溅的、带着他自身暴烈魂力的碎木燎伤的痕迹。

皮肤焦黑翻卷，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渗出的组织液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