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被后世称为“大断裂”的浩劫,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遮天蔽日的蘑菇云。它更像一场漫长而无声的窒息。
先是气候的链条一节节崩断,海平面像贪婪的巨口吞噬海岸,极端天气成为新的常态,作物在盐碱和辐射中枯萎。
接着是资源,旧时代的矿脉被掏空,洁净的水源成了传说,能源网络在争夺与衰败中片片熄灭。
国家?民族?在生存的碾盘下,这些概念脆弱得如同枯叶。秩序崩塌了,不是轰然巨响,而是在饥饿、瘟疫和绝望的啜泣声中,一点点腐烂。
幸存者们蜷缩在旧时代的废墟之上,像依附在巨兽骸骨上的苔藓。
但...
文明的火种没有完全熄灭,而是在极端压力下扭曲变形。依托着旧时代庞大都市圈残留的、相对坚固的基础设施骨架——那些深埋地下的交通枢纽、坚固的工业基地、或是地势较高、尚未完全淹没的区域——新的权力结构如同藤蔓般缠绕生长。最终,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陆上,七座庞大的“新城”如同钢铁坟茔般矗立起来,它们是苟延残喘的人类最后的堡垒,也是新的囚笼。
第一新城“磐石”
盘踞在旧大陆板块最坚固的高原地带,由最保守的旧军工联合体和大农业托拉斯掌控。它是堡垒,也是粮仓,壁垒森严,等级森严,信奉铁腕与自给自足,对外部充满警惕。那里的人脸上刻着高原的紫外线和严苛的纪律。
第二新城“翡翠湾”
占据着旧时代重要的海港和部分尚能运作的海水淡化设施,由庞大的海运贸易联盟和新兴的生物科技公司主导。它相对“开放”,是资源流通的枢纽,也是信息与瘟疫的集散地。海风的咸腥混合着实验室消毒水的味道是它的底色,繁华的表象下是更隐蔽的倾轧。
第三新城“锈带之心”
我们的故事所在。它扎根于旧时代庞大的重工业废墟之上,由纵横交错的合金管道、废弃的巨型工厂骨架和深埋地下的交通网络勉强支撑起来。这里的掌权者是“重建委员会”,一个由旧官僚残余、在混乱中崛起的私人军事公司(PMC)、以及控制着关键能源和净水技术的巨型企业联合体(统称“公司”)组成的畸形联盟。治安司,名义上隶属于委员会,实则是各方势力博弈、渗透和豢养的爪牙。第三新城是七座城里最“自由”,也最混乱、最腐败、最绝望的一个。空气中永远飘散着铁锈、劣质燃料和一种名为“红雾”的廉价致幻剂的甜腥气味。
第四新城“穹顶”
如其名,被巨大的、模拟旧时代生态的透明穹顶覆盖,是旧科技精英和权贵的“诺亚方舟”。那里有洁净的空气、可控的温度和相对丰富的物资。它高高在上,是堡垒区中的堡垒区,与下面六座城有着云泥之别。从“穹顶”俯瞰,其他新城不过是钢铁垃圾堆上蠕动的虫豸(zhi,四声)。
第五新城“熔炉”
建立在旧火山带的地热能源点上,是能源心脏,也是污染最严重的炼狱。由掌控地热核心技术的“地火公司”绝对统治,那里的居民更像是燃料本身,在高温和辐射中透支生命。
第六新城“深井”
完全深埋于地壳深处,依托旧时代的战略掩体和矿洞网络。资源匮乏但相对安全,由严密的宗教化组织和高度集权的技术官僚共同管理,生活如同在巨大的蚁穴中进行仪式。
第七新城“流放地”
没有固定位置,由庞大的、在废土上巡弋的车辆舰队组成。它是拾荒者、佣兵、被其他新城驱逐者的聚集地,是法外之地,也是信息黑市和佣兵生意的温床。它的“疆域”就是无尽的废土。
七座城,七座孤岛。彼此间依靠着脆弱而昂贵的空中航道以及风险极高的陆上商队进行着有限且充满算计的联系。旧时代的互联网早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各城内部局域网络和依靠物理介质传递信息的“信差”系统。货币体系崩溃,取而代之的是各城内部发行的信用点,以及硬通货——干净的饮用水、高能量食物棒、武器弹药、药品,以及“公司”发行的、能在特定渠道兑换稀缺物资的加密数字凭证。
在第三新城“锈带之心”,权力结构如同它本身一样扭曲分层
堡垒区 (The Bastion):新城最上层、最核心的区域。依托着旧时代保存最完好的摩天大楼群和深埋地下的加固掩体建造。这里有独立的空气循环、净水系统、甚至模拟自然光的穹顶花园。居住着重建委员会的委员、大公司的高管、顶级技术专家、以及依附于他们的核心武力(高级私人安保、治安司高层)。这里是“皓月”照耀之地,秩序井然,资源充裕,与下面的世界隔着合金闸门和全副武装的守卫。
中层环带 (The Mid-Ring):围绕着堡垒区,由旧时代商业区和部分改造后的工厂区构成。这里是行政、商业(主要是为堡垒区服务)、普通技术工人和治安司中下层人员的居住区。空气需要过滤,净水定量配给,秩序依靠密集的监控和治安司巡逻勉强维持。这里是权力的缓冲区,也是焦虑和向上爬欲望最集中的地方。
蜂巢下层 (The Hive Below):新城的主体,也是最庞大的部分。深埋于旧时代错综复杂的地下交通网、管道系统、废弃工厂车间和后来加建的违章建筑之中。光线依赖惨淡的应急灯,空气污浊粘稠,水源肮脏,充斥着噪音、疾病和绝望。这里是劳工、拾荒者、小商贩、瘾君子、以及无数像白堂这样挣扎求生的底层炮灰的巢穴。治安司在这里的存在稀薄而扭曲,更多时候是与地方帮派(如老瘸子代表的势力)达成默契,维持着一种病态的稳定——即吴樟口中的上供名单和片区稳定性。红雾在这里如同空气般无处不在,是麻痹痛苦最廉价的毒药。
铁锈带 (The Rust Belt):蜂巢下层与地面或中层环带交接的边缘地带,以及那些深入地下、尚未被完全纳入“蜂巢”管理的巨大废弃工业管道迷宫区。这里是真正的三不管地带,流浪汉、红雾鬼、小型劫掠帮派、进行非法交易的耗子们的乐园。治安司的巡逻队(如白堂所在的七组)进入这里,更像是踏入野兽的领地,危险且充满不可预测性。
重建委员会统治的基石并非民意,而是对关键资源(净水、能源、食物配给系统)的绝对控制,以及治安司和“公司”PMC的武力威慑。法律?那是堡垒区和中层环带才偶尔需要点缀的遮羞布。在蜂巢和铁锈带,规则由拳头、信用点、以及你认识谁来决定。毒品泛滥?那是被默许的麻醉剂,是维持“稳定”的成本。黑社会横行?他们是委员会和治安司在阴影中的触手,是“秩序”无法或不愿触及之地的实际管理者。阶级?那是由你呼吸的空气、喝的水、居住的层高和背后站着的势力所决定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序章终。故事,从这钢铁坟茔深处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