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像一团燃烧的火球悬挂在于阗古城上空。徐熙昭被五花大绑押往城中央广场,粗糙的绳索磨破了她的手腕,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黄沙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广场上已经围满了人,嘈杂的议论声如同蜂群嗡鸣。中央高台上,常潇宁被铁链锁在一根木桩上,头无力地垂着,生死不明。旁边站着满脸横肉的城主和阴鸷的宁王府总管,刽子手正在磨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看啊,这就是大周战神!"城主高声嘲弄,"现在像条死狗一样任人宰割!"
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笑声。徐熙昭被推到高台最前排,两名士兵死死按着她的肩膀。她死死盯着常潇宁,试图从他胸膛的起伏判断他是否还活着。
总管踱步到她面前,俯身低语:"最后机会,公主殿下。你死,还是他死?"
徐熙昭抬头,阳光刺得她眯起眼:"你杀不了我们。"
总管冷笑一声,直起身对刽子手做了个手势:"行刑!"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刽子手举起鬼头大刀。徐熙昭屏住呼吸,手指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毒药——若常潇宁真的难逃一死,她绝不会独活。
刀光划破空气的瞬间,一道金光从人群中疾射而出!
"铮"的一声脆响,金箭精准地击中刀身,巨大的力道将鬼头大刀击飞数丈远。箭尾缠绕的芙蓉花丝带在空中飘舞,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
全场哗然!
"有刺客!保护大人!"士兵们慌乱地围住城主和总管。
徐熙昭趁机挣脱束缚,扑向常潇宁。一支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钉在木桩上。她顾不上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拼命拉扯常潇宁身上的铁链。
"坚持住...我带你走..."她哽咽着,手指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
混乱中,又是三支金箭从不同方向射来,精准地击倒了试图靠近高台的士兵。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场面彻底失控。
"夫人!这边!"
徐熙昭转头,看见赵霆带着几名亲兵从侧面杀出,迅速解决了几名守卫。她从未如此感激过这个忠诚的副将。
"帮我解开他!"她喊道。
赵霆冲上高台,一剑劈开常潇宁脚上的锁链。两人一左一右架起昏迷的常潇宁,趁乱冲下高台。身后传来总管歇斯底里的咆哮:"拦住他们!格杀勿论!"
一支箭射中赵霆的肩膀,他闷哼一声,脚步却未停。徐熙昭咬牙支撑着常潇宁大半体重,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脱臼。就在他们即将被追兵包围时,一队蒙面骑士突然从街角冲出,为首者手持长弓,弓身上缠绕着芙蓉花丝带。
"上马!"蒙面人伸出手。
徐熙昭来不及思考,与赵霆一起将常潇宁推上马背,自己也被拉上另一匹马。蒙面骑士们形成一个保护圈,带着他们冲出城门,向远处的山脉疾驰。
风声在耳边呼啸,徐熙昭紧握缰绳,不时回头查看常潇宁的情况。他像破布娃娃一样伏在马背上,随着马匹奔跑而晃动,鲜血从额头伤口不断滴落。
"坚持住...求你了..."她低声祈祷,不知是对常潇宁说,还是对上天说。
蒙面骑士带他们进入山区,七拐八绕后停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为首者摘下面巾,露出一张陌生的西域面孔——高鼻深目,左颊有一道疤痕。
"我是阿史那祭司的孙子,阿尔斯兰。"他简短介绍,"带将军进去,里面有药。"
山洞比想象中宽敞干燥,角落里甚至铺着干净的毛毯。徐熙昭小心翼翼地将常潇宁安置在毛毯上,开始检查他的伤势。鞭伤、刀伤、烙伤...新伤叠着旧伤,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最严重的是额头的撞伤,伤口深可见骨。
"水...纱布...还有酒..."她声音颤抖地吩咐。
阿尔斯兰递来一个皮囊:"西域特制的药酒,能防止伤口溃烂。"
徐熙昭顾不上道谢,立刻开始清理常潇宁的伤口。药酒刺激伤口发出"滋滋"声,常潇宁在昏迷中痛苦地抽搐,却始终没有醒来。
"他烧得很厉害。"徐熙昭摸着常潇宁滚烫的额头,心如刀绞,"需要退烧药。"
阿尔斯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芙蓉花根磨的粉,兑水服下。"
徐熙昭接过药粉,突然想起什么:"芙蓉花...你们和昭月公主是什么关系?"
阿尔斯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公主殿下是我祖父的挚友,也是...我的教母。"他顿了顿,"她临终前用信鸽传信,要我们务必救出你们。"
徐熙昭的手一抖,药粉洒出一些。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母亲确切的死讯,仍像一把钝刀插入心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常潇宁需要她。
喂完药,她用湿布不断擦拭常潇宁的身体降温。夜幕降临,山洞里点起了火把。赵霆肩上的箭伤已经包扎好,正和阿尔斯兰低声讨论着什么。
"夫人..."赵霆走过来,欲言又止。
徐熙昭头也不抬:"有话直说。"
"我在城主府发现了这个。"赵霆递过一封染血的信,"藏在总管的枕头下面。"
徐熙昭展开信纸,上面写着简短的几行字:
"双生花计划如期进行。昭阳已除,昭月携婴逃亡西域。务必找回兵符,不惜一切代价。——宁王"
字迹苍劲有力,与皇帝批阅奏折的笔迹极为相似,但落款确实是宁王的印鉴。徐熙昭手指发抖——所以下令杀害昭阳公主的真是宁王?常潇宁的父亲?
"这说不通..."她喃喃自语,"宁王若想杀我们,当初为何同意我们的婚事?"
阿尔斯兰凑过来看了一眼:"笔迹可以模仿,印鉴可以偷用。我祖父常说,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
徐熙昭将信折好收起。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常潇宁的伤势。其他事情,等他醒来再说。
夜深了,赵霆和阿尔斯兰轮流守夜。徐熙昭寸步不离地守着常潇宁,每隔一段时间就为他换一次降温的湿布。高烧中的常潇宁不断呓语,说的最多的是"父亲对不起"和"熙昭快走"。
"我就在这里..."徐熙昭握住他的手,轻声回应,"哪里都不去。"
黎明前,常潇宁的烧终于退了一些。他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寻找着什么,直到看见徐熙昭的脸,才露出一丝安心的表情。
"水..."他嘶哑地说。
徐熙昭连忙扶起他的头,小心地喂他喝水。常潇宁喝了几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信...那封信是假的..."
"什么信?"
"宁王府...总管...他是三皇子的人..."常潇宁断断续续地说,"父亲从未...下令杀昭阳公主..."
徐熙昭心跳加速:"你怎么知道?"
常潇宁艰难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一个奇怪的疤痕——形状与徐熙昭脚踝上的芙蓉花纹一模一样!
"这是..."
"二十年前...昭阳公主救了我..."常潇宁声音微弱,"我从秋千上摔下来...差点死了...她用西域秘药...留下了这个印记..."
徐熙昭震惊地看着那个疤痕。所以常潇宁与昭阳公主早就相识?而且公主救过他?
常潇宁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徐熙昭连忙按住他:"别说了,休息吧。等你好了再告诉我。"
常潇宁摇头,固执地继续:"公主临终前...把这个给了我父亲..."他从内衣夹层取出一块小小的铜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西域兵符...能调动...于阗旧部..."
阿尔斯兰突然凑过来,看到铜牌后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祖父说的兵符!"
常潇宁将铜牌塞到徐熙昭手中:"保护好它...三皇子余党...就是为了这个..."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阿尔斯兰脸色大变:"追兵来了!"
赵霆立刻拔剑:"我带将军从后山走!"
"不!"徐熙昭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一起走!"
常潇宁却推开她的手:"你们走...我拖住他们..."
"闭嘴!"徐熙昭红了眼眶,"我宁愿死也不会丢下你!"
阿尔斯兰已经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后山有条小路通往绿洲,我们在那里准备了马匹。"
徐熙昭与赵霆一左一右架起常潇宁,跟随阿尔斯兰钻入山洞深处的狭窄通道。身后传来追兵的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
通道蜿蜒曲折,好几次徐熙昭都差点被突出的岩石绊倒。常潇宁虽然尽力配合,但重伤之下行动迟缓,几乎是被拖着走。鲜血从他额头伤口再度渗出,滴在徐熙昭的手臂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铁水。
"坚持住...就快到了..."她不断鼓励他,也鼓励自己。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阿尔斯兰率先钻出洞口,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招手示意安全。四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一片小绿洲,三匹马正拴在水塘边的树上。
"上马!"阿尔斯兰解开缰绳,"追兵很快会找到这里!"
徐熙昭与常潇宁共乘一骑,赵霆和阿尔斯兰各骑一匹。他们刚离开绿洲不久,身后就传来了追兵的马蹄声。
"分头走!"阿尔斯兰喊道,"三天后在于阗旧都遗址会合!"
三匹马朝着不同方向疾驰而去。徐熙昭紧握缰绳,常潇宁虚弱地靠在她背上,双臂环抱着她的腰。
"熙昭..."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若情况危急...你自己逃..."
"闭嘴!"徐熙昭声音哽咽,"我宁愿死十次也不愿看你冒险,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常潇宁低低地笑了,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学得真快..."
马匹在荒漠中狂奔,身后追兵的火把如同嗜血的狼群,始终紧追不舍。徐熙昭不知道前方是生路还是绝境,只知道此刻常潇宁的心跳贴着她的后背,如此真实,如此温暖。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