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怎么回事？”校医一边麻利地拿出血压计和听诊器，一边问。

“上课时突然就晕倒了，”马嘉祺喘着气，看着校医解开丁程鑫的校服衬衫领口，露出少年同样苍白的脖颈，“很突然，脸色一下子就白得吓人。”

校医熟练地操作着仪器，眉头微微蹙起。她探了探丁程鑫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又是他。”校医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熟稔的无奈，“这孩子，体质也太弱了些。”她放下听诊器，转向一旁紧张等待的马嘉祺，语气放缓了些，“没事，看着像是低血糖或者贫血引起的突发性晕厥。让他躺会儿，缓一缓，补充点糖分应该就没事了。老毛病了，他家里人知道的。”

“老毛病？”马嘉祺下意识地重复，目光落在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人身上。丁程鑫安静地躺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阴影，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嗯，”校医点点头，转身去倒温糖水，“他妈妈之前来打过招呼，说孩子天生体质弱，气血不足，不能剧烈运动，平时要特别注意休息和营养。体育课他是不是都请假在边上休息的？”

马嘉祺想起体育课上那个独自坐在树荫下的身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只是天生体弱？他看着丁程鑫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心里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并未因校医的话而减轻。那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凉，仅仅用“体弱”来解释，似乎太过轻描淡写。

校医用棉签蘸了温糖水，小心地湿润丁程鑫干涸的嘴唇。过了一会儿，丁程鑫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最初是一片茫然的水雾，失焦地望着医务室白色的天花板，过了好几秒，视线才艰难地聚拢，带着刚醒来的懵懂和虚弱。

他的目光缓缓转动，掠过校医，最终落在站在床尾的马嘉祺身上。

四目相对。

马嘉祺清晰地看到，丁程鑫那双清冷的眸子里，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猝不及防窥见狼狈的愕然，随即浮起一层薄薄的、带着羞恼的窘迫。他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试图遮掩住所有泄露的情绪。

“醒了？”校医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凝滞，“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丁程鑫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重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泄露了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他不想面对他。马嘉祺清晰地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校医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让丁程鑫好好躺着休息，便去处理其他事情了。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糖水的混合气味，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树叶被闷热气流吹动的簌簌声。

马嘉祺站在原地，看着病床上那个重新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少年。他蜷缩的姿态，苍白的脸色，紧抿的嘴唇，都在无声地散发着一种抗拒的气息，像一只受伤后本能地竖起尖刺的小兽。

那股萦绕不去的青梅微酸气息，似乎又浓了一分，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默默地走到病床边，弯腰，吻/……上丁程鑫那冰凉的唇，轻轻触碰，快速的离开，马嘉祺尝到了青梅的酸涩，但又有一丝甘甜，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属于丁程鑫的课本和文具——几本习题册，一个深蓝色的笔袋，还有一本硬壳封面的书，书角被摔得有些卷边。他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

就在他捡起最后一本习题册，准备放回床头柜时，丁程鑫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他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马嘉祺手里的书上，声音很轻，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自己来。”

马嘉祺的动作顿住了，耳朵尖微红。他抬眼看向丁程鑫。对方避开了他的视线，只固执地盯着他手中的书，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除了窘迫，似乎还藏着更深的东西，一种极力想守住某条界限的执拗。

马嘉祺沉默了一瞬，没有坚持，将那本书轻轻放在了丁程鑫伸手就能够到的床沿。

“好。”他应了一声，声音很平静。

丁程鑫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将那本书紧紧抓在了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侧过身，面朝着墙壁，留给马嘉祺一个拒绝交流的、单薄而沉默的背影。

马嘉祺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蜷缩的背影。医务室的窗户开着，一丝微弱的风吹进来，带着外面蒸腾的暑气，却吹不散这室内凝固的沉默和少年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带着青梅酸涩的疏离。

他转身，脚步无声地离开了医务室，轻轻带上了门。门合拢的瞬间，隔绝了里面那个孤寂的世界。

走廊里依旧闷热，他背上的汗水早已变凉，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黏腻的不适。刚才背上那份轻飘飘的重量和唇的冰凉触感，却顽固地烙印在记忆里。

天生体弱？气血不足？

马嘉祺沿着空旷的走廊慢慢往回走，眉头不自觉地拧紧。医务室门口上方挂着的时钟，指针在寂静中发出单调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