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三，放学铃响。
程澈抱着物理书和笔记本，站在图书馆门口，做足了十次深呼吸，才鼓起赴死般的勇气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空气里熟悉的旧书味，此刻闻起来都像硝烟。
角落的“寒冰王座”上，凌熠依旧在。只是今天，他周身的气压似乎比上次更低了，像一座即将喷发的休眠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岩浆翻涌。程澈甚至觉得，自己靠近时，周围的温度骤降了五度。
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轻得像拆弹专家剪引线。凌熠没抬头，目光黏在一本比上次更厚的专著上，仿佛程澈是团无色无味的空气。
程澈心里疯狂刷屏：大佬！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嘴贱！求放过啊！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到第四章——能量守恒定律。看着那些动能、势能、机械能守恒的公式，程澈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在集体抗议罢工。
“开始。” 冰冷的启动键按下。
程澈一个激灵，赶紧摊开笔记本，握紧笔，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预想中的“基础模型轰炸”没来。凌熠终于舍得从书里抬起眼皮，那眼神……冷得能刮下二两冰碴子！他直接抽过程澈的书，翻到能量守恒的应用例题，用红笔唰唰圈出几道题，声音毫无波澜：“做。步骤写全。”程澈：“……” 大佬，您这是跳过了新手村直接扔进地狱副本啊！他看着那几道结合了斜面、弹簧、碰撞的“能量守恒全家桶”题，眼前一黑。
硬着头皮上吧！程澈提笔开干。隔离物体……分析受力……判断有没有非保守力做功……初态末态能量列式……
“错了。” 冰冷的声音像审判锤落下，就在程澈刚列出第一个式子时。
凌熠的笔尖精准地戳在他写的方程上：“重力势能零点设在哪？”
“呃……地面？” 程瑟不确定。
“题目斜面高度h，地面是零？动能损失算对了吗？” 凌熠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程澈：“……” 赶紧改。
刚改完，没写两行。
“这里。” 笔尖又戳过来，“弹簧压缩量x，是相对原长还是平衡位置？概念混淆。”
程澈：“……” 汗下来了。
再往下……
“碰撞是弹性还是非弹性？性质不同，方程不同。题目暗示呢？”
程澈：“……” 救命！题目有暗示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不到十分钟，程澈的草稿纸已经被凌熠的“红笔审判”戳得满目疮痍，像个被反复鞭尸的战场。每一次冰冷的“错了”、“这里”、“概念混淆”，都像小刀子扎进程澈脆弱的小心脏。他感觉自己像个在超算大佬面前运行盗版Windows XP的破电脑，被秒得渣都不剩！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上次那点微弱的成就感被碾得粉碎。大佬果然记仇！这绝对是打击报复！程澈委屈得想哭，又不敢，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眼眶有点发酸。
就在程澈被虐得快要灵魂出窍时，他无意识地伸手去揉发酸的眼睛，校服袖子随着动作往上滑了一截。
凌熠的目光，原本像精准的扫描仪锁定着程澈的错误，却在掠过他手腕时，猛地顿住了！
程澈的手腕内侧，靠近袖口的地方，赫然贴着一片……卡通创可贴？还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傻乎乎的、咧着嘴笑的云朵太阳图案！
这画风……和眼前这惨烈的物理战场，还有凌熠那冻死人的气场，形成了宇宙级反差萌！凌熠那万年冰封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错愕”的裂痕！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挑了下眉。
程澈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傻白甜”创可贴，瞬间社死！脸“唰”地红透！昨天体育课抢篮板，他这战五渣的手腕光荣蹭掉块皮，林薇非塞给他这个“少女心”创可贴！他嫌丢人一直藏着，刚才一揉眼睛给露馅了！
“这……这是……” 程澈手忙脚乱地想拉下袖子遮住。
“受伤了？” 凌熠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再是那种审判式的冰冷，而是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诧异？甚至还有一点点……迟疑的关心？
程澈愣住了，以为自己幻听。大佬……在关心他？
“没……没事！就蹭破点皮！” 程澈赶紧拉下袖子，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心里疯狂尖叫：大佬你人设崩了啊喂！说好的绝对零度呢？！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刚才那种单方面“屠杀”的冰冷气氛，似乎因为这个小小的、画风清奇的创可贴，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松动？
凌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迅速收敛了那丝异样，重新板起冰山脸。但他没再继续用红笔戳程澈的错误，而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让程澈惊掉下巴的动作——
他拿过一张新的草稿纸，翻到程澈正在死磕的那道“地狱全家桶”题，竟然……开始一步一步地，从头讲解！虽然语气还是没什么温度，但逻辑清晰，重点明确，甚至……在讲到容易混淆的“重力势能零点选取”和“弹簧状态判断”时，还特意放慢了语速，多解释了两句！
程澈受宠若惊！赶紧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竖着耳朵听。这一次，大佬的讲解比上次教斜面基础时还要细致耐心（相对而言）！虽然依旧没有笑容，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和审判感消失了！
程澈一边听一边飞快记录，偶尔还能插嘴问一句：“大佬，这里为什么动能损失不算摩擦热？” 凌熠竟然也回答了：“题目指定了光滑斜面，忽略摩擦。审题。”
程澈：“！！！” 大佬居然接话了！还教他审题！世界末日要来了吗？！还是那个粉色创可贴有神秘加成？！
一个小时的“刑期”在一种前所未有（相对和谐）的氛围中接近尾声。程澈居然磕磕绊绊地在凌大佬的“亲自奶”下，搞定了那道变态题！虽然过程惨烈，但结果正确！凌熠看着程澈最终列出的、勉强算得上正确的能量守恒方程，没点头也没说“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若有似无地扫过程澈那被袖子遮住的手腕位置。
程澈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半拍。
“下周一。” 凌熠收拾东西，声音依旧冷，但程澈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那么冻人的余韵？“动量守恒。预习。” 指令下达，他站起身。
程澈也赶紧收拾。就在凌熠即将转身离开时，程澈脑子一热，那句憋了一晚上的话脱口而出：
“那个……凌熠同学！” 他声音有点抖，但眼神很认真，“上周五……还有……还有下雨那天……对不起！我不该乱问的！还有……那个伞……谢谢你没扔掉！”
程澈说完就后悔了！完了！又嘴贱了！他死死闭上眼睛，等待大佬的冰风暴降临。
预想中的冰冷警告没有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
程澈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
只见凌熠背对着他，脚步顿在原地。他没有回头，挺拔的背影在书架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格外沉默。程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似乎……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程澈以为大佬会再次“闭、嘴”警告，或者直接走掉时——
一声极轻、极淡，几乎消散在空气中的回应，飘了过来：
“……嗯。谢谢你，伞我晒干放在原处了，下次拿给你。”
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然后，凌熠没有停留，迈开长腿，快步离开了角落。只是那背影，似乎少了几分平日的决绝和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仓促？
程澈抱着笔记本，站在原地，傻傻地回味着那个轻飘飘的“嗯”。大佬……这是……接受了道歉？还……回应了伞的事？！
他看着笔记本上那道被大佬“奶”活的能量守恒题，又摸摸自己手腕上那个傻乎乎的粉色创可贴，再想想那个消失在书架后的、似乎带着点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
一丝小小的、雀跃的火苗，“噗”地一声，在程澈的心底点燃了。
能量守恒？
不！
大佬的心，好像……终于开始有一丢丢“情感守恒”的迹象了？虽然只是一声“嗯”，但对程澈来说，这简直是冰山融化的第一道曙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