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赛结果公布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青城一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而当“凌熠 & 程澈”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一等奖的获奖名单上时，这份涟漪瞬间变成了惊涛骇浪。
文科生和理科冰山学神的组合，不仅没有被高压的熔炉摧毁，反而在意外频发的复赛中斩获银奖！这无异于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那些曾带着质疑目光的人脸上。
高二（7）班炸开了锅。
“卧槽！澈哥牛逼！银奖啊！”
“凌熠大佬带飞！但澈哥你也是功臣！电路搭得贼溜！”
“我就说嘛！文科生的脑子转起来也不慢！程澈好样的！”
欢呼声、掌声几乎要把教室屋顶掀翻。程澈被兴奋的同学们围在中间，脸上洋溢着纯粹而明亮的笑容，像个小太阳一样接受着大家的祝贺。他笑着回应，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教室门口的方向。
凌熠并没有出现在文科班的欢呼现场。他依旧是那个独来独往的冰山，此刻大概正安静地坐在理科班的座位上，或者……在某个无人的角落。但程澈知道，这份荣誉，是他们并肩作战的结果，是那条在冰柜前被彻底点亮的星轨共同闪耀的光芒。
当程澈在课间走廊上终于“偶遇”凌熠时，对方手里正拿着那张印着“二等奖”的获奖证书。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也照亮了他左耳垂上那枚重新戴好的、小小的黑色耳钉。银质的光芒在阳光下微微闪烁。
“恭喜。”程澈走过去，笑容灿烂，自然地撞了一下凌熠的肩膀。
凌熠侧头看他，眼底那片冰封的海面似乎又融化了一小片，映着程澈明亮的笑容。他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弧度，却足以让程澈心跳加速。
“嗯。”凌熠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是冷的，但那份冷里少了疏离，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暖意，“你的电路节点处理得很干净。” 这是理科大佬最直接的认可。
没有过多的庆祝，没有激动的拥抱，只有一句平淡的“恭喜”和一个“嗯”，以及一句专业角度的肯定。但这足以让程澈心满意足。
他太了解凌熠了，这样的反应，已经是这座冰山所能表达的最高级别的喜悦和认同。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银奖的光环之下，是凌熠必须面对的、更加沉重的现实——那份与父亲冰冷的交易。
期末考试全市联考理科第一，物理单科满分。
下学期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进入国家队，拿下金牌。
每一个目标都如同高悬于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闪耀着冰冷的光芒。凌熠的生活迅速被压缩成了精确到分钟的日程表：课堂高效吸收、课间刷题、午休时间被竞赛辅导填满、晚自习后还有额外的训练和模拟测试……他像一台被设定好最高功率的精密仪器，高速运转，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刻。
程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见过凌熠在课间十分钟趴在桌上秒睡的样子，见过他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布满血丝的双眼，见过他深夜离开教学楼时被路灯拉得格外孤寂疲惫的背影。那份交易带来的巨大压力，正无声地榨取着凌熠的精力。
“朋友”的宣言还在耳边，凌熠那句“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带来的悸动也未曾平息。程澈无法容忍自己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凌熠独自背负这一切。他要做点什么！他要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靠近！
一个周末的午后，程澈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杀到了凌熠那间冰冷空旷的公寓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门开了，凌熠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微乱，眼底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熬夜后的倦色。看到是程澈，那份不悦瞬间被一丝讶异取代。
“你怎么来了？”
“突击检查！”程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举起手里沉甸甸的保温桶，“顺便拯救一下濒临饿死的理科大脑！”
凌熠皱了皱眉，侧身让他进来：“我不饿。”
“骗人！”程澈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他自己带来的，强行放在凌熠玄关），径直走向冷清得不像有人住的厨房，“看看你这冰箱，除了矿泉水和速冻饺子还有什么？你这是修仙呢？”
凌熠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程澈像个小太阳一样在他冰冷的地盘上忙碌。程澈动作麻利地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带着家常烟火气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是炖得软烂的番茄牛腩汤，还有晶莹剔透的米饭和几样清爽的小菜。
“我妈炖的，非让我给你带点，说你一个人住肯定吃不好。”程澈一边摆碗筷一边说，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一直这样相处，“快尝尝！我妈手艺可好了！”
凌熠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看看程澈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眼睛，那句“不用麻烦”终究没能说出口。他沉默地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
温暖鲜美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一路熨帖到有些冰冷的胃里，驱散了些许积压的疲惫。他低着头，默默吃着，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程澈没有打扰他吃饭，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托着腮看着他。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凌熠低垂的眼睫和握着勺子的修长手指上。
程澈注意到他指节处因为长时间写字和操作仪器而磨出的薄茧，心里微微发涩。等凌熠吃得差不多了，程澈才清了清嗓子，拿出一个精心整理的文件夹。
“喏，这个给你。”
凌熠抬头，眼中带着询问。
“我整理的英语语法和语文作文模板。”程澈把文件夹推过去，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理科强无敌，但全市联考是综合排名！语文和英语也不能太拉胯吧？我帮你把最核心的、最容易提分的点都梳理出来了，还标注了高频考点和答题模板！你抽零碎时间看看，效率最大化！”
凌熠翻开文件夹。里面是程澈清秀工整的字迹，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得清清楚楚，旁边甚至还有他手绘的可爱小图标作为提示。这显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心思。
一股暖流，比刚才的牛腩汤更汹涌地冲击着凌熠冰冷的心防。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有点傻气，却用最笨拙也最温暖的方式想要“守护”他的少年，喉头有些发紧。
“还有这个！”程澈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巧的、印着卡通星星的计时器，“我看你刷题太狠了，这个给你！番茄工作法懂不懂？专注25分钟，休息5分钟！劳逸结合效率才高！不然脑子会烧坏的！”
他不由分说地把计时器塞到凌熠手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以后你学习，我监督！”
凌熠握着那个还带着程澈掌心温度的、有点幼稚的计时器，再看看桌上空了的保温桶和那本厚厚的复习精要，胸腔里那座冰山发出巨大的轰鸣，冰层加速碎裂、融化。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笨拙又坚定地想要为他分担压力，会有人注意到他指节的薄茧，会有人担心他的胃和脑子会不会“烧坏”。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程澈以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惹他不高兴了，正想开口解释。
“谢谢。”凌熠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被暖流浸泡过的沙哑。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冰封，而是如同初融的春水，清晰地映着程澈的身影，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
“程澈。”
“嗯？”
“你……很吵。”凌熠的嘴角，再次扬起那个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微小弧度，“但……不讨厌。”
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桌上残留着饭菜的香气，文件夹和计时器静静躺在那里。程澈看着凌熠眼中那抹难得的暖意和笑意，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痒又暖。
他知道，凌熠背负的压力不会消失，那份冰冷的交易条款依然沉重。但他更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无力地看着他被带走的旁观者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式，用一碗热汤、一本笔记、一个幼稚的计时器，以及无时无刻的“吵闹”，笨拙却坚定地守护在这座冰山旁边。
银奖的光辉会褪色，但此刻无声的守护，如同细密的春雨，正悄然渗透冰层，滋养着冰下那颗渴望温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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