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熠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包裹着程澈微凉的手指，那稳定的力道像锚，瞬间定住了程澈因那个吻而飘忽的心神。
他借着凌熠的力量站起身，指尖还残留着对方脸颊滚烫的触感和唇瓣柔软的印迹，心脏依旧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咚咚作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晰得让他耳根发烫。
“嗯。”程澈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垂着眼睫不敢看凌熠，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凌熠的指节修长有力，此刻正稳稳地牵着他，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点燃又强行冷却的暗涌从未发生。
凌熠没有立刻松开手，只是牵着程澈，沉默地走向卧室。走廊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又熄灭，光影在两人身上流淌，气氛微妙地胶着着。程澈能感觉到凌熠掌心的温度似乎比平时更高一些，那细微的差别像电流，沿着手臂一路窜上心尖。
到了程澈暂住的客房门口，凌熠终于松开了手。他侧身让开，示意程澈进去。
“早点睡。”凌熠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低沉，听不出波澜，仿佛刚才那个托着他下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的人只是程澈的幻觉。
“你也是。”程澈小声说，飞快地抬眼瞥了凌熠一下，又立刻垂下。走廊昏黄的灯光下，凌熠的侧脸轮廓依旧冷峻，只是紧抿的唇角线条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还是他的错觉？
他不敢细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闪身进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程澈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黑暗里，刚才那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循环播放——自己凑上去时凌熠专注的凝视，唇瓣相触时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温热柔软，还有凌熠托起他下巴时眼中那片几乎将他吞噬的璀璨星河……脸颊再次火烧火燎起来。
他抬手捂住脸，指尖触碰到自己滚烫的皮肤，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他做到了！他真的主动亲了凌熠！虽然只是那么一下下……凌熠会怎么想？他刚才的反应……是喜欢？还是被吓到了？
程澈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无声地尖叫着，双腿在床上胡乱蹬了几下，像只兴奋过度又无处发泄的小狗。甜蜜、羞赧、忐忑和巨大的满足感交织在一起，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而门外。
凌熠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静静地站在紧闭的房门外，走廊的声控灯早已熄灭，将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在黑暗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遥远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
黑暗中，他缓缓抬起手，骨节分明的食指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轻轻拂过自己的下唇。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程澈唇瓣柔软、微凉又带着点颤抖的触感。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带着阳光和草莓冰棍残留的甜香，猝不及防地落下，却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威力惊人的炸弹！
刚才在客厅里强行压下的所有惊涛骇浪，在无人窥见的黑暗角落，瞬间汹涌回潮！比在云栖谷那次更猛烈，更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冲击力。
他仿佛还能感受到程澈靠近时拂过他脸颊的温热气息，看到他闭上眼睛时微微颤抖的睫毛，感受到他唇瓣贴上时那微不可察的轻颤和全然的交付感……
凌熠的呼吸骤然变得深重起来，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他猛地闭上眼，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张绷紧的弓，指关节因为用力握拳而发出轻微的声响。镜片后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额角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个吻太轻，太短暂，轻得像一个幻觉。
却在他心上烙下了滚烫的印记，比任何深刻的印记都更加灼人。
他从未想过程澈会如此主动。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少年，竟然会带着那样紧张又勇敢的神情，主动靠近，落下那样一个青涩又纯粹的吻。
这份意料之外的主动，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他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探明的闸门。
汹涌的情感在黑暗中无声地咆哮、冲撞，几乎要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撕碎。刚才在客厅，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将人狠狠揉进怀里、加深那个吻的冲动。托着程澈下巴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才勉强稳住。
“程澈……”凌熠的喉间溢出一声极低、极哑的叹息，像困兽的呜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渴望和压抑的痛楚，最终消散在黑暗的空气中。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剧烈的心跳和翻涌的情潮一点点平复下去，直到身体不再因为强忍而微微颤抖。
他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那翻腾的漩涡终于重新沉淀为深潭般的沉静，只是那潭水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被点燃了，再也无法熄灭。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厚重的门板，看到里面那个搅乱了他一池心水、此刻可能正把自己裹成一只害羞蚕蛹的少年。
然后，他转身，脚步无声地走向自己的卧室，背影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沉默而坚定。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程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客房，一眼就看到了厨房里那个熟悉的高大背影。
凌熠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背对着他，正在煎蛋。晨光勾勒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动作利落而沉稳，锅铲与平底锅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煎蛋和烤面包的香气。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无数个清晨没什么不同。
程澈的心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瞬间回涌，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凌熠眼中翻涌的星河，还有自己落荒而逃的窘态……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像往常一样，趿拉着拖鞋，磨磨蹭蹭地挪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脑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早啊……”
凌熠闻声，动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
晨光落在他脸上，镜片后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沉静深邃，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昨晚那个在黑暗中压抑喘息、内心惊涛骇浪的人从未存在过。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程澈依旧泛着点可疑红晕的脸颊和有些躲闪的眼神，淡淡地应道：“早。”
声音平稳，毫无异样。
程澈心里那点小忐忑和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点气。这家伙……也太能装了吧！难道昨晚那个吻……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自己纠结了一晚上，在他这里就翻篇了？
一丝小小的不服气涌了上来。程澈鼓起勇气，故意走近了几步，凑到流理台边，挨着凌熠站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裂痕。“煎蛋好香。”他故意没话找话，身体微微倾向凌熠那边，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须后水味道和煎蛋的焦香。
凌熠垂眸看了他一眼，将煎好的蛋利落地铲到盘子里。他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只是当程澈靠近时，程澈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着锅铲的手指似乎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手背上淡青色的筋络微微凸起，又迅速平复。那细微的变化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程澈心里一动，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刚才那点泄气瞬间被好奇取代。他假装没看见，继续凑近，伸手去拿盘子里的烤面包片，指尖“不小心”擦过了凌熠端着盘子的手背。
温热的肌肤一触即分。
凌熠端着盘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盘子里的煎蛋差点滑出去。他迅速稳住手，动作快得惊人，但程澈还是看到了！
“小心点！”程澈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作无辜的样子，赶紧扶了一下盘子边缘，指尖再次“不经意”地碰到了凌熠的手。
这一次，凌熠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他没有立刻收回手，也没有看程澈，只是将盘子稳稳地放在餐桌上，然后转过身，背对着程澈去关火。
程澈站在他身后，清楚地看到凌熠的后颈线条绷得笔直，耳廓在晨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一层薄薄的、漂亮的绯红！那红色一直蔓延到他T恤领口下隐约可见的颈侧皮肤。
像冰雪覆盖的火山，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早已岩浆翻涌。而那悄然爬上耳际的绯红，就是泄露天机的一缕轻烟。
程澈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痒又软，刚才那点小小的不服气瞬间被巨大的甜蜜和得意取代。原来不是没影响！原来凌熠这座大冰山，也会害羞！只是他藏得太好，太深！
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心情大好地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片烤得金黄酥脆的面包片，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凌熠，今天煎蛋火候刚刚好！”
凌熠背对着他，关掉燃气灶，沉默了几秒，才“嗯”了一声。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强自镇定的僵硬。
晨光里，煎蛋的香气弥漫。
一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耳根却红得滴血。
一个笑眯眯地吃着早餐，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眼神亮得像是发现了全世界最有趣的宝藏。
那个蜻蜓点水的初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表面的涟漪或许已经平息，但在看不见的水底深处，暗流早已改变了方向，无声地奔涌向前，将两颗年轻的心，推向更深的羁绊与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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