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神座的寒意顺着脊椎攀援而上时,诺克斯娅才惊觉四肢百骸正泛起一种陌生的虚浮。神座边缘流转的星雾在指尖散开,她低头望着掌心——那里本该凝实如琉璃的神息,竟像被风吹散的沙画般摇摇欲坠。“赞德…”这个名字刚在舌尖滚过,心口便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神息随之剧烈波动。她猛地攥紧拳,指节抵在微凉的神座扶手上。不能再想了。哥哥厄洛斯忒的感知遍布虚空,若神息持续流逝,那些她拼命掩藏的、对凡人动了心的痕迹,迟早会被他察觉。这种感情本就不该存在。她闭上眼,调动起沉寂的神力。覆盖身体的人类长裙瞬间寸寸碎裂,化作亿万星辰流转汇聚,重新织成遮蔽胸腹与下体的星河华服,流淌着冰冷的辉光。头顶的角在神息催动下发出细微的嗡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变尖,末端隐没在虚空的暗影里。更骇人的变化发生在肌理之下。大腿、手臂,乃至脸颊的皮肤像龟裂的大地般绽开缝隙,裂缝中翻涌着深紫近黑的光流,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深渊里湮灭——这是她与哥哥预言未来时,被时间洪流反噬留下的印记。诺克斯娅抬手抚过脸颊的裂痕,指尖触到那片冰凉的虚空,唇边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笑:“这才是我。”她将手掌按在眉心,神力如无形的利刃,硬生生剜出这几日与赞德相处的片段:人间集市的烟火气、他递来的温热麦酒、月光下相触的指尖温度…所有沾染了凡俗气息的记忆化作一团朦胧的光球,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光球在神力碾压下发出细碎的呜咽,最终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没留在虚空中。随着记忆消散,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也随之平息,慌乱褪去,只剩下亘古不变的漠然。她睁开眼,瞳孔里再无半分波澜,宛如最纯粹的神性结晶,与厄洛斯忒如出一辙。静坐片刻,待神息重新归于平稳,诺克斯娅起身步出神座殿宇。虚空的回廊上,厄洛斯忒正立于星轨织成的光幕前,指尖轻点间,人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便在光中流转。“人间的故事看完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无趣得很。”诺克斯娅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只是看了场无关紧要的戏。厄洛斯忒转过身,抬手轻轻抚过她拉长的尖角,目光掠过她脸上尚未完全隐去的深渊裂痕:“我们得再去一趟人间。”他指尖流淌出柔和的神息,“此前降下神力唤醒你,也是为了在人类身上寄养神息——等它们足够强大,便能剥离出来,或许能修补我们身上的裂痕。”诺克斯娅点头应下。光芒闪过,兄妹二人化作人形。厄洛斯忒成了金发灰瞳的少年,眉宇间带着神性的疏离,诺克斯娅及踝的黑发稍短了些,依旧如墨般铺散,只是头顶的长角已被幻术隐去,乍看之下与寻常人类少女无异。两人身影融入虚空裂隙,再次踏向那片他们既鄙夷又不得不借力的人间。虚空裂隙在昭辰帝国的上空悄然闭合,厄洛斯忒带着诺克斯娅落在圣殿骑士团的青石广场上,像是有意的在试探她。风卷着衣袂掠过廊柱,厄洛斯忒的目光扫过庭院,最终定格在迎面走来的骑士身上——那是赞德的大师兄,铠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晨露。
对方显然认出了诺克斯娅,眉头微蹙,正要开口询问“你是不是那日赞德身边的…”,话音未落,脖颈已被一只冰凉的手扼住。厄洛斯忒的指尖泛着淡金神息,轻易便扼断了对方所有声息,骑士的脸瞬间涨成青紫,双手徒劳地抓挠着虚空。“妹妹你刚苏醒,正需滋补。”厄洛斯忒侧过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他体内寄养的神息还算醇厚,先给你吧。”诺克斯娅微微颔首,身影悠然浮空。她垂眸看着被扼住喉咙、眼神惊恐的骑士,血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白皙的手掌缓缓覆上对方头顶,神力如无形的漩涡骤然爆发——骑士体内潜藏的神息被粗暴地撕扯而出,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气流,顺着她的掌心疯狂涌入体内。神息流转过四肢百骸,那些深渊裂痕泛起微弱的光,却转瞬即逝。诺克斯娅睁开眼,血色瞳孔中闪过一丝不耐:“不够,还远远不够。”话音落下时,她收回手掌。被抽干神息的骑士像断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皮肤迅速失去血色,变得和石板一样冰冷,再无半分生机。厄洛斯忒抬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指尖擦过她脸颊旁尚未完全隐去的裂痕,唇边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别急,”他环顾着这座笼罩在晨雾中的骑士团圣殿,语气轻缓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的‘食物’,还有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