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

深冬的寒风如刀刃般从地牢狭小的气窗灌入，尼布甲尼撒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角落里，身上单薄的衣物早已无法抵御刺骨的寒冷。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冷，只是木然地盯着墙壁上蜿蜒的水渍，看着它们慢慢晕染、变形，如同他支离破碎的意志。

赫莱尔如往常一样前来探视，手中的食盒里装着精心准备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曾经，尼布甲尼撒会愤怒地将食物打翻在地，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弟弟的暴行。而现在，当赫莱尔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他只是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空洞地望向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尝尝这个，是你以前最爱吃的烤羊排。”赫莱尔将温热的餐盘推到铁栏前，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尼布甲尼撒机械地挪动身体，伸手接过餐盘，动作迟缓得如同提线木偶。他木然地将肉块放入口中，机械地咀嚼着，却尝不出任何味道。食物在口腔里变得如同木屑般干涩难咽，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吞咽下去——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这是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之一。

饭后，赫莱尔照例拿出一本诗集，坐在铁栏外轻声诵读。曾经，尼布甲尼撒会嗤笑这种虚伪的温情，用尖锐的言辞嘲讽赫莱尔扭曲的爱意。如今，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却飘向远方，思绪不知游离在何处。那些优美的诗句在他耳中，与地牢里滴水的声音、铁链晃动的声音别无二致，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噪音。

夜晚降临，尼布甲尼撒躺在硬邦邦的石板上，望着头顶微弱的月光。他不再数着石板上的裂缝打发时间，也不再幻想逃脱的计划。那些曾经在心中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早已被日复一日的折磨浇灭。当守卫送来冰冷的镣铐，准备加固他的束缚时，他甚至主动伸出手腕，配合着对方的动作，仿佛这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偶尔，赫莱尔会带来外面的消息，试图激起他的兴趣：王都新修了宏伟的宫殿，边境的战事平息了，市集上出现了新奇的玩意儿……但尼布甲尼撒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这些曾经与他息息相关的事物，如今都变得如此遥远，仿佛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迷雾。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忘记一些事情。忘记自己被囚禁了多久，忘记外面世界的模样，甚至忘记了自由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他的记忆逐渐模糊，只剩下日复一日的黑暗、疼痛和赫莱尔那带着偏执的温柔。

当赫莱尔轻抚他的头发，温柔地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时，尼布甲尼撒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曾经那个骄傲倔强、誓要挣脱牢笼的王子，如今已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终点。而那道曾经明亮的眼神，也永远地被黑暗吞噬，再也找不到一丝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