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金銮殿外朱红廊柱间架起三丈高台,七十二盏琉璃盏内嵌鲛人烛,将暮色浸染成浓稠的绯色。烛火摇曳间,鲛人的泪珠在琉璃盏中流转,映得整个高台恍若人间炼狱。七十二名凤君候选人按品阶身着锦绣华服,唯有水清漓鹤立鸡群——玄色云锦蟒袍金线盘织,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腰间玉带悬着王默亲赠的冰玉坠,分明是僭越的亲王仪仗,却无人敢置喙。这个年仅十八的少年摄政王每走一步,雪松与海盐的气息便沉稳扩散,所过之处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连檐角铜铃都似被震慑,悄然敛去声响。满朝文武望着那张尚显稚嫩却棱角分明的面容,交头接耳声此起彼伏:“掌全国八成兵权的人竟来参选凤君,这天下要变天了!”三品以下官员甚至下意识微微欠身行礼,这份殊荣,连端坐凤椅的王默都未曾享有。观礼席上的贵女们交头接耳,丝帕掩面下的惊叹声此起彼伏:“摄政王竟真的参选凤君,莫不是要将后宫也纳入掌中?”
"第一项,文试。"司礼太监尖着嗓子宣旨,竹简如雨点般落入候选人手中。王默百无聊赖地转动腕间玉镯,金丝绣就的桃花铺满广袖,周身萦绕着熟悉的桃花奶糖香。这场大选于她而言不过是例行公事,目光散漫地扫过众人,却在触及水清漓时顿住——少年倚着汉白玉栏杆,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展开卷轴,指尖划过纸面的刹那,墨迹竟顺着水流浮起,在空中凝成三丈见方的兵法沙盘。巍峨城池、蜿蜒河道,甚至连北疆荒漠中缓缓移动的驼队都栩栩如生,远处关隘更用流动的水线标注得清清楚楚,每一处细节都在烛火下折射出粼粼波光。沙盘上的士兵铠甲倒映着水纹,战马的蹄下仿佛真的踏起水花,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虚幻的边界。
"摄政王这是作弊!"同样十八岁的江明远拍案而起,腰间羊脂玉佩撞出清脆声响。他望着水清漓那张与自己同龄的脸,眼中满是不甘,素来以才学自负的他,此刻看着水清漓仅凭灵力便将《孙子兵法》推演得丝丝入扣,苍白的面色泛起病态的潮红,袖口处的云纹被攥得发皱,"文试当以笔墨论高下,岂能用术法投机取巧!"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回荡,尾音却止不住地发颤,暴露了内心的慌乱。然而他的抗议声很快被淹没在众人的惊叹中,大臣们交头接耳,象牙笏板碰撞声不绝于耳:"坐拥八十万玄甲军的人,何苦来此舞文弄墨?"
水清漓挑眉轻笑,操控水流将沙盘推向王默。氤氲水汽裹挟着少年特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陛下若觉得不公,大可亲自出题。"他的声音虽带着未脱尽的少年音,却裹挟着不容置疑的灵力,如鼓点般敲在众人心头,"臣定当知无不言。"尾音落下时,沙盘上的江水突然翻涌,模拟出万马奔腾的阵势,岸边草木竟由旋转的水流凝成,在烛火下折射出流动的光芒,甚至能看清水珠在草叶间滚落的轨迹。观礼的贵族们纷纷起身,锦缎华服摩擦出窸窣声响,有老学士扶着老花镜惊叹:"连三年前新开通的漕运航道都标注无误,朝中还有何事瞒得过他?
王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峙弄得烦躁,随意敲了敲凤椅扶手:"既如此,本宫问你——若北疆王柔率十万铁骑压境,如何破敌?"她不过随口一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水清漓的动作。只见他掌心腾起滔天巨浪虚影,蟒袍下摆猎猎作响,整座高台都开始震颤。屈指一弹间,巨浪轰然炸开,化作万千水流精准勾勒出北疆地形,地底暗河的走向由悬浮的水珠标识,每一处水源都泛起幽蓝的光晕。更令人震惊的是,水流中浮现出北疆近三年的兵力调动图,密密麻麻的标记随着水流起伏,而代表粮草运输的水线竟与三日前枢密院刚拟定的防御图分毫不差。
"引上游江水倒灌,断其粮草;操控敌军营帐积水,不战自溃。"水清漓的声音混着灵力,震得殿内鲛绡帐簌簌作响,"三日前臣已命人在玉门关凿开三条引水渠,只需陛下一道旨意......"他突然收势,水流重新化作墨迹落回卷轴,仿佛方才的惊世推演从未发生。满殿寂静得落针可闻,老丞相手中的象牙笏板"当啷"落地,惊醒了还在震惊中的众人。东阁大学士扯着同僚衣袖,胡须颤抖:"全国驻军布防图都在他掌中,这凤君若当选,与陛下何异?"而年轻的御史则低声反驳:"可他若真想谋逆,何须在此惺惺作态?"
太后握着佛珠的手微微发颤,眼中却满是赞赏的光芒。十二颗翡翠珠子在她掌心轻轻转动,想起水清漓多年来为稳固江山立下的赫赫战功,心中已是满意至极。她用沉香木护甲轻轻叩击王默手背,语气中带着欣慰:"此子谋略无双,又有天赐异能。"她压低声音,"陛下,这样的人才若能成为凤君,实乃我朝之幸。"王默想要反驳,却听见下方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太后说得在理,兵权、智谋皆备于一身,必能辅助陛下成就大业!"
"第二项,武试!"铜锣声响起,江明远抢先进场,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剑穗扫过之处带起桃花纷飞。然而当水清漓踏入演武场的瞬间,方圆十丈内的空气骤然湿润,兵器相撞声戛然而止,连飘落的花瓣都悬停在空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观礼的贵妇们纷纷按住被风吹起的面纱,远处传来孩童们的惊呼声。"他单枪匹马平海盗时,可是让整片海域的水都立成了刀刃!"尚书夫人的耳语被风送进众人耳中。
他甚至未拔剑,指尖轻点,江明远的剑便被水流缠住,脱手飞出。"你!"江明远踉跄后退,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声响,"有本事别用灵力!"回应他的是水清漓突然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抓住腰肢,在众人惊呼声中将人凌空托起。三百六十度旋身间,水流化作透明软垫接住落下的江明远,溅起的水花在空中凝成锁链形状,最后竟拼凑出王默的宫徽。全场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有少女红着脸捂住眼睛,又透过指缝偷看:"同龄之人,怎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这般'切磋',可还满意?"水清漓转身走向王默,衣摆扫过之处,水渍悄然汇聚成盛放的桃花。他伸手欲扶王默起身,指腹的薄茧擦过她腕间玉镯,眼中炽热几乎要将她灼伤:"臣的身手如何,还请陛下亲自查验。"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王默猛地起身,凤冠上的东珠晃出细碎光芒:"今日比试到此为止!"她不敢再与水清漓对视,却听见身后传来大臣们的议论:"瞧这眼神,莫不是早就将陛下视作囊中之物?"
"慢着。"鎏金拐杖重重杵地,太后银护甲划过扶手发出刺耳声响。她的目光温和地扫过江明远,又慈爱地看向水清漓,"陛下连日操劳,凤君人选兹事体大,还是哀家来定夺。"佛珠在指间轻快地转动,发出细碎声响,"所有候选人暂居宫中别院,七日后,哀家自会给出答案。"此言一出,殿内支持水清漓的臣子们面露喜色,而江明远则咬着嘴唇,脸色发白,死死盯着水清漓的背影。谏议大夫笑着拱手:"太后圣明,摄政王若为凤君,我朝必将更加强盛!"
王默这才恍然,原来凤君大选还未结束。她只当是太后心疼自己,并未意识到高台之下暗流汹涌。夜风穿堂而过,卷走殿内残留的雪松气息,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踩着满地月光离开。宫墙外,百姓们早已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卖糖画的老翁在石板上画出水龙绕城的图案,引得孩童们惊叹;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敲着醒木讲述"摄政王参选凤君"的奇闻,听得茶客们频频拍案。而此时的皇宫内,各方势力都在紧锣密鼓地打探消息,都在猜测着太后最后的决定。
水清漓望着王默离去的背影,掌心凝聚的水流悄然化作一道护佑结界,将整座宫殿笼罩其中。结界表面泛起细密的水纹,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一张无形的守护之网。而在别院之中,江明远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盏剧烈晃动。同为十八岁,他寒窗苦读数载,却在今日被水清漓彻底比了下去,嫉妒与不甘在心中翻涌。他不知道,一场围绕着凤君之位的明争暗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内,老嬷嬷正在为太后卸下繁复的头饰。"娘娘,看来您对摄政王很是满意?"嬷嬷笑着问道。太后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哀家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为人。若他能成为凤君,辅佐陛下,哀家也就放心了。"烛火摇曳,映得太后的笑容温暖而慈祥,而窗外的护城河水此时正泛起温柔的涟漪,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变化而欣喜。
七日后的终选看似平静,实则整个国家都充满了期待。朝堂上,支持水清漓的臣子们翘首以盼;江湖中,各方势力也在关注着这场大选;而北疆的王柔,也在密切注视着局势的发展。王默坐在空荡荡的御书房内,望着手中水清漓的密报,从他十三岁领军平叛掌控第一支水师,到十八岁整合全国兵权,桩桩件件都在诉说着这个男人的传奇。她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玉佩,想起水清漓每次望向自己时炽热的眼神。窗外突然下起细雨,雨滴敲打芭蕉的声音里,她仿佛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雪松与海盐气息。这场因凤君大选掀起的波澜,究竟会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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