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书房，张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并购案的资料已经看了大半，他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窗前。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后院的一小片草坪和花园。
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张泽禹蹲在花园角落，背对着主楼，手里摆弄着什么。即使隔着距离，张极也能看出他的肩膀在轻微颤抖。张极眯起眼，悄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微弱的啜泣声随风飘来。
张泽禹在哭。不是戏剧性的嚎啕大哭，而是那种长期压抑的、几乎无声的哭泣。他的手指紧抓着面前的一株植物，指节泛白。
张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感到一种奇怪的刺痛感。他应该关窗离开，给张泽禹保留隐私，但某种莫名的冲动让他继续观察。
大约五分钟后，张泽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片干吞下去。当他转身站起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平静的表情，仿佛刚才的崩溃从未发生。
张极轻轻关上窗，眉头紧锁。他回到书桌前，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集中精力看文件。张泽禹无声哭泣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天下午，助理王磊送文件来别墅时，张极叫住了他。
"王磊，查一下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王磊眨了眨眼："特殊日子？张总，今天不是公司纪念日，也不是..."
"不是公司的。"张极打断他，"私人的。"
王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今天是张夫人的生日！早上整理日程时我看到系统提醒了，但您从不过问这类事，所以我..."
张极抬手示意他停下："张泽禹的生日？"
"是的，5月20日。"王磊点头，"系统里有记录，结婚时填的资料。"
张极想起花园里那一幕。所以张泽禹是因为生日而情绪崩溃？但为什么独自哭泣，而不是...张极突然明白了——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包括自己这个法律上的丈夫。
"取消今晚所有安排。"张极突然说，"还有，联系城里最好的蛋糕店。"
王磊惊讶地张大嘴，但很快恢复了专业表情："是，张总。需要安排餐厅吗？"
"不用，在家里。"张极顿了顿，"别告诉他。"
傍晚六点，张极罕见地准时结束工作。他走进厨房，发现张泽禹正在准备晚餐，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眼睛还有些红肿。
"今晚我来做饭。"张极说。
张泽禹的手停在半空，锅铲差点掉在地上："您...做饭？"
"出去等着。"张极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半小时就好。"
张泽禹站在原地，似乎不确定这是不是某种测试。最终，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锅铲，走出厨房，但张极能看到他透过玻璃门投来的困惑目光。
张极的厨艺仅限于煎牛排和煮意面，但好在王磊不仅送来了蛋糕，还附带了几道餐厅打包的招牌菜。他将食物装盘，点上蜡烛，甚至找出了许久不用的水晶酒杯。
当他推开厨房门时，张泽禹正坐在餐桌前，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生日快乐。"张极将牛排放在他面前，简短地说。
张泽禹猛地抬头，眼睛瞪大，嘴唇微微颤抖。烛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您...记得？"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张极没有解释，只是从冰箱里拿出蛋糕——一个精致的巧克力蛋糕，上面用糖霜写着"张泽禹 生日快乐"。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选了巧克力。"张极干巴巴地说，将蛋糕放在桌上，"据说...大多数人喜欢巧克力。"
张泽禹盯着蛋糕，表情像是看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他迅速用手背擦去。
"对不起，我..."他的声音哽住了。
"不用道歉。"张极递给他一张餐巾纸，"许愿吧。"
张泽禹闭上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吹灭了蜡烛。在那一瞬间，烛光映照下的脸庞看起来出奇地年轻，几乎像个孩子。
"谢谢您。"张泽禹睁开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了。"
张极切开蛋糕，分了一块给他："你母亲呢？"
"妈妈走后，就没人记得了。"张泽禹小心地接过盘子，"在苏家...我的生日和妈妈的忌日太接近，父亲说庆祝不吉利。"
张极的手停顿了一下。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今天张泽禹会在花园里崩溃。那株他抓着的植物——现在张极想起来了，是勿忘我，一种常用于纪念逝者的花。
"吃吧。"张极生硬地说，不太确定该如何应对这种情感流露。
晚餐出乎意料地愉快。张泽禹渐渐放松，甚至偶尔露出微笑。他谈起小时候母亲为他烤的生日蛋糕，谈起他唯一一次去游乐园的经历，声音轻柔而怀念。张极发现自己竟然在认真倾听，而不是像往常一样想着工作。
"您知道吗，"张泽禹抿了一口红酒，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第一次见到您不是在婚礼上。"
张极挑眉："哦？"
"三年前的商业创新论坛，您作为主讲人出席。"张泽禹的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我当时躲在会场最后排。您关于人工智能未来发展的演讲...太精彩了。"
张极完全不记得那次演讲，更不记得观众中有张泽禹。但想到这个年轻人三年前就见过自己，而现在成了自己的丈夫，有种奇怪的宿命感。
"所以你对商业感兴趣？"张极问道。
张泽禹点点头："我一直想...学习更多。在苏家时，我偷偷读过所有能找到的商业书籍和财报。"他顿了顿，像是怕说太多，"当然，比起您来，我懂的太少了。"
张极想起那份精准的并购案分析，突然明白了什么："我书房里的书，你有在看？"
张泽禹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我...偶尔会借阅几本。如果您不允许，我保证再也不..."
"明天开始，"张极打断他，"晚餐后你可以和我一起在书房学习一小时。有问题可以问我。"
张泽禹的嘴微微张开，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真...真的吗？"
张极点头，突然觉得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正当气氛融洽时，门铃响了。张极皱眉，他没约任何人来访。
打开门，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门口——林峰，张极的前男友，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风衣，手里拿着一瓶昂贵的红酒。
"惊喜吗？"林峰露出标志性的迷人微笑，"我刚回国，听说你结婚了，特地来见见那位幸运儿。"
张极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现在不是好时机。"
"哎呀，别这么冷淡。"林峰径自走进门，目光扫过餐桌旁的张泽禹，"这就是你的新婚丈夫？比照片上还要...娇小。"
张泽禹站起来，表情恢复了那种公众场合的得体微笑："您好，我是张泽禹。"
林峰上下打量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林峰，张极的...老朋友。"他刻意在"老朋友"上加重语气，暗示更多。
张极冷冷地说："你有什么事？"
"只是来打个招呼。"林峰将红酒放在桌上，瞥见生日蛋糕，"哦，生日派对？真温馨。"他的语气带着微妙的讽刺。
张泽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平静地说："谢谢您的礼物，林先生。要留下来吃块蛋糕吗？"
林峰假笑："不了，我只是路过。"他转向张极，"对了，下周的慈善晚宴你会出席吧？我们可以在那里...叙叙旧。"
"我会和我的丈夫一起出席。"张极强调最后两个字。
林峰挑眉，再次打量张泽禹："当然，带家属也是欢迎的。"他凑近张极，压低声音，"不过，你真的满足于这种...安排好的婚姻？"
张极的眼神变得危险："门在那边。"
林峰耸耸肩，向门口走去："别生气，只是关心老朋友。"临出门前，他回头对张泽禹说，"生日快乐，小朋友。希望你能...持久些。"
门关上后，餐厅陷入沉默。张泽禹低头整理餐巾，表情难以捉摸。
"他是..."张极开口。
"您不需要解释。"张泽禹轻声说，"我们的婚姻协议写得很清楚，不过问彼此的私生活。我很感谢今晚的晚餐，真的。"
张极皱眉："林峰是我三年前的前男友，分手后去了美国。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张泽禹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仅因为张极的解释，更因为他主动分享了个人信息。
"我明白了。"张泽禹最终说，"他很...出色。"
张极嗤笑："出色地令人讨厌。"
一丝微笑浮现在张泽禹嘴角："蛋糕很好吃。我能...再要一块吗？"
张极切了更大的一块给他："多吃点，你太瘦了。"
这个晚上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结束了。张极发现自己竟然享受与张泽禹的交谈，甚至对林峰的突然出现感到一丝庆幸——因为看到张泽禹得体应对挑衅的样子，让他对这个年轻的伴侣有了新的认识。
临睡前，张极经过张泽禹的客房，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
"请进。"张泽禹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张极看到张泽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个小相框。他的眼睛还有些红，但表情比白天轻松多了。
"药吃了吗？"张极问道。
张泽禹点头："吃了。我...今天真的很感谢您。"
张极走近，目光落在相框上："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张泽禹轻抚照片："妈妈总是把最好的给我，即使在她生病的时候...也会坚持给我做生日蛋糕。"
张极突然意识到，张泽禹今天收到的不仅是几年来第一个生日庆祝，更是一种确认——确认有人记得他，确认他值得被关注。这种简单的确认，对大多数人来说理所当然，对张泽禹却是奢侈品。
"明天早餐想吃什么？"张极生硬地问，不太习惯表达关心。
张泽禹眨了眨眼："您...要一起吃早餐？"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张泽禹的嘴角微微上扬："煎蛋和吐司？"
"好。"张极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对了，王磊明天会送些商业案例来。晚餐后的学习...就从明晚开始。"
张泽禹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星星突然被点亮："我会认真学习的。"
张极关上门，走回自己的卧室。他躺在床上，思绪却无法平静。今天发生的一切——张泽禹在花园里的崩溃，生日晚餐上的交谈，面对林峰时的镇定——都让他看到了张泽禹身上越来越多的层次。
床头柜上，一杯温牛奶和一张纸条静静等待着："今天是我记忆中最棒的生日。谢谢您看到我。——Z"
张极拿起牛奶，温度刚好。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开始期待这些小小的、无声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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