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干涸的大地如龟壳般皲裂，炽热的风卷着沙砾抽打在地表。远处，巨大的能量屏障矗立在地平线上，暗蓝色的波纹在其表面流淌，像一堵透明的、不可逾越的墙。发电工作台前，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机械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动作，将能量注入装置，又再一次被反弹的能量掀翻。

沙尘弥漫的空气中弥漫着焦躁与绝望。四年了，这道屏障始终纹丝不动。新来的那个男人站在人群边缘，指节因反复的尝试而渗血，眼神却始终望向远方——那里有他日思夜想的人。

又一次能量反弹，爆炸的气浪将所有人掀翻。碎石划破皮肤，沙土灌进衣领。灰蒙蒙的天空下，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咒骂。

“再来！”领头的男人吼道，他的嗓音沙哑，眼睛里布满血丝。

1023沉默地走上前，和其他人一起将手按在工作台上。能量从掌心涌出，顺着金属纹路汇聚，最终化作一道刺目的光束射向屏障。

——然后，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光束撞上屏障，反弹回来。

爆炸的气浪将所有人掀翻，1023重重摔在地上，后背擦过尖锐的碎石。他躺在那儿，盯着灰蒙蒙的天空，胸口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焦躁。

他想回去。

“妈的……”1023低骂一声，撑起身子。

其他人已经爬起来，准备下一次尝试。他们的眼神麻木而执着，仿佛早已忘记自己为何坚持。

1023盯着屏障，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

怒火毫无预兆地烧了上来。

他大步走向屏障，无视身后人的呼喊。

“喂！别靠近！会被弹飞——”

1023充耳不闻。他站定在屏障前，抬手，一拳砸了上去。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僵住了。

1023的指节抵在屏障上，那里——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暗蓝色的能量从裂缝中渗出，像血一样蜿蜒流下。

屏障……裂了

1023同样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自己的壮举

“啊？”

那道裂缝在屏障上蔓延，如同冰面上突然炸开的纹路，暗蓝色的能量像血液般渗出，在空气中蒸腾成雾。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道裂痕——四年了，他们第一次看到希望。

就在这时，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如一片飘落的鸦羽，轻盈地落在1023身旁。那是个女子的轮廓，却只有影子，没有实体。她的面容模糊不清。

"做得不错。"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空灵的回响，"你做到了他们四年都做不到的事。"

她转向其他人，影子般的手臂轻轻一挥："你们可以回去了。这道屏障，已经不需要了。"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跪地祈祷。他们看向1023的眼神里充满感激，甚至有人想上前拥抱他，却在触及那道黑影时不由自主地后退。

女子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微微侧头，看向1023。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

"你可以回去找他们了。"她突然轻声说

1023猛的一怔，赶忙扭头

她的身影便如烟般消散在风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

暗绿色的应急灯光在狭小的密室内摇曳，将斑驳的金属墙面映照得如同某种怪物的内脏。空气中飘荡着陈旧的金属锈味，混合着发霉营养剂的酸腐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潮湿的灰尘。角落里散落着断裂的数据线，裸露的铜丝偶尔迸发出细小的蓝色火花，在黑暗中转瞬即逝。

1023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墙面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那些线条组成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他们曾经熟记于心、如今却支离破碎的密码。他的指尖在某处反复描摹着一个类似闪电的标记，总觉得这应该代表什么重要的信息。

0627单膝跪在房间中央，战术匕首的尖端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迹。他正在绘制逃生路线，每一笔都带着压抑的力道。"从这里到东侧出口，"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醒什么，"要穿过C区实验室的废墟。"

——那个地方现在仍飘荡着焦糊的人体组织气味。

1023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继续清点着偷来的装备：一把能量不足的脉冲枪，三枚外壳已经氧化发黑的烟雾弹，还有小女孩不知从哪个死去的警卫身上扒来的权限卡——卡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她必须跟我们一起走。"0627突然开口，匕首"铮"地一声深深扎进金属地板。

1023抬头看向垫子上蜷缩的身影。女孩睡得很不安稳，睫毛不停颤动，手里紧紧攥着0627被扯破的衣角。她脸颊上那道细小的擦伤已经结痂，是三天前为救0627时被能量波擦伤的。

——他们都不记得她是谁，不记得与她之间具体的过往。但胸腔里那股灼烧般的保护欲，比任何记忆都真实。

"当然。"1023简短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脉冲枪上的磨损痕迹。

0627猛地拔出匕首，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这次不一样，"他盯着刀刃上反射的绿光，"如果又有人因为我们的逃跑而——"

"那就让他们来杀我。"1023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掌心传来对方紧绷的肌肉震颤，"但她必须离开这里。"

两人的目光在绿雾缭绕的空气中相撞，某种无言的协议在静默中达成。通风管外隐约传来机械守卫巡逻时特有的电流杂音，为这个决定添上最后的砝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般的爆炸，整个密室剧烈震颤。天花板簌簌落下铁锈和灰尘，某处管道破裂喷出淡绿色的气体。

——是时候了。

1023一把抄起熟睡的女孩，她的身体轻得令人心惊。0627已经踹开通风管盖板，生锈的金属扭曲变形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如同两道影子滑入狭窄的通道，身后的小房间里，几缕诡异的绿色雾气正从墙缝中渗出，像有生命般缠绕上他们遗落的绷带、空掉的水瓶，以及地板上那个未完成的路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