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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篇 不该 贰

兄弟,这不对吧

话音未落,江野漓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在他怀中剧烈起伏。泉伊慌忙扶住对方颤抖的后背,却摸到一手冷汗,透过单薄的病号服,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脊椎凸起的骨节。

他的目光触及他的侧脸时,呼吸猛地一窒。

江野漓的脸正对着窗外,但泉伊清晰地看到,一行泪水正毫无阻碍地、迅速地滑过他苍白的脸颊,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他深色的病号服上。

紧接着,是第一滴,第二滴,第三滴……泪水汹涌而出,速度快得惊人。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肩膀耸动着,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仿佛在拼命吞咽着什么巨大的、无声的悲鸣。

没有啜泣,没有哽咽的抽气声,只有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急促地坠落。他哭得那么专注,那么绝望,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无法承受的悲伤,连近在咫尺的爱人都暂时被隔绝在外。

泉伊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随即又沉入冰窖。慌乱像潮水一样淹没她,让他手足无措。

“江野漓?江野漓…”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恐惧,伸手想去擦他的眼泪,指尖刚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就被那汹涌的湿意灼得缩了一下。

“怎么了?哪里疼吗…”

泉伊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捧住他的脸,试图让他看向自己。江野漓顺从地、或者说无力地被她转过来。他的眼睛通红,里面盛满了深不见底的痛苦、恐惧和一种泉伊从未见过的、纯粹的绝望。泪水还在不断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也击碎了泉伊强撑的镇定。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徒劳地抿紧了颤抖的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倾泻。

泉伊看着他空洞痛苦的眼神,看着他无声崩溃的模样,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源自何处,是雪?是身体无法忍受的疼痛突然袭来?还是……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他不敢想下去。

本能驱使着他。

他放弃了追问,放弃了试图擦干那似乎永无止境的泪水。他张开双臂,以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将剧烈颤抖的江野漓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动作带着慌乱后的坚定,一只手用力地环住他单薄的脊背,另一只手笨拙却温柔地抚上他后脑勺柔软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像安抚一个受到巨大惊吓的孩子。

“怎么了,你别怕,我一直都在啊…”

他不断地重复着,声音低哑,贴着他的耳朵,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声音穿透那层绝望的壁垒。她的脸颊贴着他冰凉濡湿的脸颊,他的泪水也沾湿了她的鬓角。

江野漓在他抱住他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彻底软倒在她怀里。他没有抗拒,反而更深地、几乎是贪婪地将脸埋进泉伊温暖柔软的颈窝。

那里有他熟悉的气息,是消毒水也掩盖不了的、独属于泉伊的淡淡馨香,是他漂泊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颈侧,滚烫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渗入她的衣领,烫得他皮肤生疼。他环在他背后的手臂收得极紧,手指死死攥着他后背的衣服,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的身体在她怀里剧烈地起伏、颤抖,每一次无声的抽动都传递着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伤。压抑的呜咽终于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变成破碎的气音,像受伤小兽的哀鸣,闷闷地响在泉伊的颈窝里,震得他心碎。

泉伊紧紧抱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拥抱这具正在被病痛和巨大悲伤吞噬的身体。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抱着,更轻地抚着他的头发和后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

泉伊能感觉到他每一次无声的抽泣,每一次绝望的颤抖。窗外的雪还在静静地下,将世界装点得一片纯白安宁,与他们这方小小的、被无声悲恸笼罩的空间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江野漓压抑的、绝望的颤抖和泉伊轻柔却坚定的安抚动作在寂静的病房里交织。

泪水浸透了泉伊肩头的衣衫,冰冷的湿意蔓延开,但那怀抱的温度却异常灼热。泉伊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但他知道,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他最后的港湾,用尽所有的力气,承接住他生命中这场无声的、倾盆而下的悲伤之雪。

他抱着他,感觉怀里的重量,感觉他无声的眼泪灼烧着她的皮肤,感觉他攥着他衣服的手指用力到快要痉挛。

窗外的雪,兀自飘落,覆盖着外面的世界,却无法覆盖住窗内这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悲恸。泉伊闭上眼睛,脸颊贴着江野漓的头发,将所有的疑问、恐惧和心疼都化作更紧的拥抱,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渡给他,去抵挡那汹涌而至的、冰冷的绝望。

窗外的雪下得愈发急了,大片雪花扑簌簌砸在玻璃上,又迅速融化成水痕。泉伊望着江野漓在窗玻璃上的倒影,恍惚间与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重叠。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悬在对方颤抖的肩头上,最终却只是握住了输液架冰冷的把手。监护仪的滴答声越来越清晰,混着雪落的轻响,在寂静的病房里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病房里,消毒水那刺鼻的冷冽混杂着暖气沉闷的烘烤,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

江野漓瘦削的身体几乎嵌在窗台的阴影里,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

细碎的霜花凝结在他微颤的睫毛上,像泪的冰晶。窗外,初雪簌簌,将世界涂抹成一片混沌的苍白。

他忽然抬起手,指尖徒劳地伸向那片虚幻的洁净,骨节嶙峋的手背因用力而绷紧青筋,重重抵在透骨的冰凉上。每一次虚弱的呼吸都在玻璃上呵出转瞬即逝的雾霭,旋即又消散,仿佛他自身的存在。

泉伊静默地伫立在他身后,目光沉重地滑过江野漓那件宽大病号服下越发伶仃、仿佛一折即断的肩背,最终落在那些缠绕在他枯瘦腕间的输液管上。透明的软管蜿蜒如蛇,冰冷地吸附着皮肤,像命运无声的镣铐,将他残存的热度与机械的嗡鸣、药液的冰冷紧紧捆绑。

滚烫的湿意与手背的冰凉形成残酷的对比。

“我真的…不明白啊…”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被喉间冻结的冰碴割裂,“为什么…非得是我?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窗外一片雪花恰好飘落在他摊开的掌心,瞬间消融,只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湿痕,如同他正飞速流逝的生命。

泉伊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陷掌心,留下月牙形的印记,又颓然松开。

他看着江野漓单薄脊背剧烈的颤抖,所有安慰的词句都堵在喉咙里,沉甸甸地坠着,最终只化作沉默递出的纸巾。

江野漓胡乱地擦着脸,动作近乎粗暴,仿佛要抹去这无用的软弱。他猝然转过身,眼底是压抑到极限、几乎要撕裂瞳孔的悲怆与不甘:“我还有…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我还没……”

话语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咽喉,他猛地弓起身子,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痛苦的抽动。

“我知道。”

泉伊的声音终于挤出喉咙,低沉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一步抢上前,手臂稳稳地托住江野漓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那嶙峋的脊背上,清晰得能数出每一节凸起的脊椎骨,那触感脆弱得令人心慌。

江野漓下意识地想挣脱这份支撑,后退一步,脊背却重重撞在冰冷的窗台上,那点微弱的抵抗瞬间溃散,身体软软地往下滑,比泉伊预想的还要轻,还要空。

泉伊立刻反手关上窗户,将呼啸的风雪隔绝在外。

他收紧手臂,几乎是半抱着将江野漓挪向病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怀中那轻飘飘的重量却沉得如同整个世界的绝望。

江野漓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拂过颈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凉意。

“小心。”

泉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小心翼翼地将人安置在纯白的病床上,如同安置一件易碎的瓷器。

当他掖好被角,指尖无意触到江野漓冰凉的、几乎没什么肉感的脚踝时,心脏像被冰冷的针狠狠刺穿,骤然紧缩。

窗外的雪,无声地、固执地下着,将这方小小的病房也染上一种死寂的纯白。

江野漓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睫毛上未干的泪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泉伊坐在床沿,将他那只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攥住那正从指缝中飞速滑落的沙砾,就能留住这具躯壳里正在一点点熄灭的星火。

在这被消毒水和死亡气息浸透的方寸之地,唯有簌簌的初雪,无声地见证着生命凋零的残酷与徒劳的挽留。

雪光如同被碾碎的月光,将病房的白墙浸成一片冷冽的霜色。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江野漓蜷缩的脊背在被褥下起伏,仿佛随时会被吞噬进这无边的苍白。几缕汗湿的黑发黏在他蜡白的额角,像攀附在枯树上垂死的藤蔓,随着每一次压抑的呼吸微微颤动。

“……泉伊。”

他的声音轻若游丝,像雪地里将熄的残火,沙哑的尾音被窗外呼啸的北风卷走。

“我在。”

泉伊立刻倾身,蓝色长发垂落肩头,发梢在雪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那双如同初春森林般的绿色瞳孔死死锁着床上的背影,眼底翻涌的痛楚几乎要漫出眼眶。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刺痛压下喉间翻涌的酸涩。

死寂在空气中凝固。江野漓颤抖着启唇,破碎的字句如同风中残雪:“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句话像一柄淬了冰的利刃,直插泉伊心脏。他骤然攥紧拳头,指节泛着青白:“不可能!”决绝的声线在尾音处突然发颤,暴露出他强撑的镇定下摇摇欲坠的脆弱。

“求你……”江野漓的声音低得近乎呜咽,带着绝望的哀鸣,“别来了……”

“现在说这个,太晚了!”

泉伊突然拔高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又被他生生压成沙哑的诘问,“为什么呢?我不明白…你不需要我了吗?”他的蓝发随着动作凌乱散落,在苍白的背景下划出凌乱的冷色弧光。

江野漓的身体猛地一颤,玫红色瞳孔空洞地望着斑驳的墙皮,那曾经灵动如流霞的颜色,此刻只剩死水般的沉寂。他紧咬干裂的嘴唇,渗出的血珠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雪白的枕巾上晕开刺目的红。

泉伊大步绕过病床,俯身强迫江野漓与他对视。两人的呼吸在咫尺间纠缠,他染着血丝的绿眸里翻涌着痛与怒:“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垂落的蓝发几乎扫过江野漓凹陷的脸颊,像一场即将席卷一切的风暴。

被逼入绝境的江野漓睫毛剧烈颤动,终于睁开眼,眼底迸发的痛楚几乎要将他灼伤:“因为……不能再让你陷得更深了……”

泉伊如坠冰窖。

“你从没说过喜欢我……但我知道。”江野漓的声音带着自毁般的清醒,每一个字都像在剜自己的心,“你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每次来都皱着眉……可还是每天坐两小时地铁,穿过半个城市……”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点落在泉伊手背,“别骗我……你明明是为了我……”

泉伊感觉胸腔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所有辩解都化作窒息的沉默。江野漓太清醒,清醒得残忍,将他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情愫,血淋淋地展现在惨白的日光灯下。

“所以……趁还来得及……”江野漓颤抖着指向自己枯槁的身体,输液管在手腕上缠绕如蛇,“我像这场雪一样脆弱,太阳出来就会消失……别看着我腐烂……”

“值得吗?”

是了,泉伊现在真的明白了。

他在某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遇到他真的太好了,而且有一种非常肯定的预感,我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人了。

在那一瞬间他好想哭,既觉得自己幸运又觉得好难过。

最后三个字消散在空气里的瞬间,泉伊突然将人连被带骨地拥入怀中。他的蓝发与江野漓的黑发纠缠,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灼烧着彼此:“我不会离开。”滚烫的泪砸在江野漓发顶,“你的脆弱、你的腐烂,我都要。”

江野漓在他怀中剧烈颤抖,监护仪的滴答声混着粗重的喘息。泉伊收紧手臂,仿佛要将破碎的爱人重新拼凑:“痛苦、绝望,我陪你一起承受。就算世界只剩最后一片雪,我也会守着你,直到时间的尽头。”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在玻璃上凝成朦胧的白雾。两个交叠的身影在这方苍白天地里,如同被风雪凝固的永恒雕塑,唯有泉伊沙哑的誓言,在冰冷的空气中固执地盘旋,与命运展开最后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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