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精这事儿本身,没什么波澜。比在巴克斯特堡挨火箭弹轻松多了。费舍尔那疯子捧着那管“钥匙”,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小心翼翼地滴进几个标记着最高优先级(泡着血十字原液,营养剂和蛋白激酶缓释液)的玻璃方块黑土里,然后就像焊死在观察位上了,眼珠子恨不得黏在玻璃上。
七十二小时。整整三天。玻璃缸里还是那副死样。黑土,枯枝,连根绿毛都没冒。费舍尔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眼窝深陷,油头垢面,整天撅着屁股趴在缸前,拿着放大镜恨不得把土粒都数一遍。他像只耗子一样在实验室里转圈,嘴里念念叨叨什么“渗透压”、“细胞壁屏障”、“活性阈值”…听着让人脑仁疼。骨龙那“美妙共生”的屁话,权当是放了个响,我懒得再待,该干嘛干嘛去了。
第三天半夜。我正靠在市政厅那张硬得硌腰的“新床”上,闭着眼养神——现在睡觉是种奢望——眉心皮下的暗红十字猛地一跳!不是意志网络里熟悉的饥饿或服从信号,而是一种…尖锐的、带着植物汁液般粘稠感的警报!
砰!
实验室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玻璃炸了。
紧接着,沉重的气密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猛力拍打着,伴随着费舍尔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嘶吼:“老板!老板!埃弗里先生!开门!快开门!”
埃弗里动作永远比我快半拍,已经像根标枪一样立在门边,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我拉开门。
费舍尔像颗被踢进来的烂土豆,直接滚倒在地。他那件宝贝白大褂被撕扯得稀烂,上面沾满了暗绿色的、黏糊糊的汁液和泥土,油污的眼镜只剩一个镜片挂在耳朵上,脸上、手上全是细小的划痕,正往外渗着血珠。他惊恐万状地指着身后的门缝,语无伦次:
“长…长出来了!红的!全是红的!它们…它们撑爆了缸子!爬出来了!到处都是!想抓我!想缠我!老板!救…救命!”
顺着他指的方向,厚重的气密门门缝底下,几条暗红色的、拇指粗细的藤蔓像有生命的蛇一样,正悄无声息地钻出来!它们表面湿漉漉的,泛着一种不健康的油光,顶端像试探的触须,微微摆动着,朝着瘫在地上的费舍尔脚踝就卷了过去!速度不快,但带着一股子阴冷的执着。
费舍尔吓得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后缩。
“退回。”
我盯着那几条探头的藤蔓,意念顺着那刚建立不久、还带着植物特有粘滞感的链接刺了过去。命令简单直接。
那几条藤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顶端的触须快速颤抖了几下,然后…极其不情愿地、带着一种活物般的迟滞感,缓缓地、一寸寸地缩回了门缝里。门缝底下只剩下一点暗绿色的湿痕。
费舍尔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那消失的藤蔓,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我推开沉重的气密门。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惨白的灯光下,景象堪称诡异。几个特制的钢化玻璃方块果然炸裂了,碎片和黑乎乎的泥土溅得到处都是。但真正占据视野的,是藤蔓。
暗红色的藤蔓。像无数条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管,虬结缠绕,爬满了实验架、仪器、地面。它们粗细不一,有的细如手指,有的已经比得上手腕,表面湿滑,带着黏腻的反光,还在微微地、如同呼吸般搏动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了泥土腥气、植物汁液的青涩和一种…类似稀释后血十字原液的铁锈甜味。
它们似乎暂时停止了疯狂蔓延,但那股子蠢蠢欲动的生命力,像低沉的嗡鸣一样充斥在空间里。这就是骨龙说的“美妙的共生系统”?看着更像某种活体生物的消化腔。
我走到一个破碎的玻璃缸前,里面黑土几乎被粗壮的暗红藤根完全占据。藤蔓似乎感应到我的靠近,几条最近的枝蔓微微抬起了“头”,像温顺的宠物,又像伺机而动的毒蛇。
骨龙…它只说用血十字原液。可没提什么狗屁“遗传物质”。这玩意儿能听话,似乎靠的是我裤裆里那点东西打进去才激活的链接?
疲惫感袭来,连着几天没怎么合眼,加上这破事,太阳穴突突地跳。我靠在门框上,闭上眼。几乎是瞬间,熟悉的坠落感袭来,血色虚空那粘稠的铁锈硫磺味再次包裹全身。
它果然在。
骨龙庞大的骸骨在虚空中焦躁地盘旋,空洞眼窝里的血色黑雾剧烈翻滚,如同沸腾的油锅。我刚一出现,那磨碎砂砾般的咆哮就直接砸进我的意识:
“愚蠢!短视!人类!”声浪震得无形的“地面”都在颤抖。“钥匙!你用了什么钥匙?!”
我火气也上来了:“操!不是你他妈说的成功率百分之一?不是你撺掇的‘美妙共生’?没老子那点高活性的‘钥匙’,你那些破种子还在土里装死!”
“不要用与你人类基因有关的钥匙!!”骨龙的咆哮带着一种被亵渎的狂怒,巨大的骨翼猛地张开,腐烂的翼膜上血光大盛!“不纯粹!污染!善意的风险?!那是剧毒!!”它巨大的头颅猛地探到我上方,冰冷的鼻息几乎冻结灵魂。“你…你在试图…驯化?!用你那肮脏的、短暂的、人类的意志…去污染这片…沃土?!”
沃土?污染?这骨头架子在发什么疯?它似乎对“我的意志”能控制藤蔓极其愤怒?难道它原本指望藤蔓长出来,直接受它控制?越过我这个零号病人?
它暴怒的意念像实质的飓风,几乎要把我的意识撕碎!载体,容器,它想越过我直接控制?这他妈才是它愤怒的根源?它要的不是“共生”,是“寄生”?在我身上种下病毒,再通过我去种下它控制的藤蔓,乃至整个感染者军团?
“桀桀桀…Vercettie…”它的咆哮突然变成一连串刺耳、怨毒的骨鸣,像是用生锈的锯子在刮擦头骨。“你以为你是主人?你不过是…容器!是导管!是让我的力量…流淌到这个世界的…破水龙头!你竟敢…竟敢妄想用你那低劣的…精虫…去锁住…去扭曲…这股力量?!”它骂得极其难听,词汇量丰富得不像个骨头架子,充满了对我“人类基因”的鄙夷和对我试图绕过它直接控制藤蔓的狂怒,污秽不堪的意念冲击如同实质的脏水疯狂涌入。
“吼——!!!”
骨龙又猛地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充满暴怒和厌恶的咆哮!整个血色虚空都在震颤!它浑身的骸骨缝隙里猛地炸开浓郁的血色黑雾,如同喷发的火山灰!眼窝里的黑雾凝聚成实质般的利箭,狠狠刺向我!伴随而来的,是无数充满亵渎和恶毒的非人咒骂,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钻进脑子,啃噬着神经:
“污秽!玷污!”
“竟敢妄想用你那低等蠕虫的残渣去塑造我的造物?!去窃取控制…去试图建立…属于你的次级网络?!”
“那是我的网!我的网!我的意志延伸!不是你的玩具!Tommy•Vercettie I warn you,you have such power,I do,”
“滚出去!带着你那肮脏的钥匙!”
十年前在罪恶都市东岛的海景旅馆,桑尼•弗雷利也是这样在电话里咆哮着,天真地认为这样就能遥控一切,只不过他说的是:“那是我的钱!我,的,钱!!汤米•维赛迪,我警告你——你不是傻子,但我也不是!”当时我强制自己冷静,挂完后就把电话摔成了碎片。
操!去你妈的!
邪火窜上来,一股更冰冷的、源自维赛迪家族血脉里的暴戾和掌控欲猛地炸开!管你是什么鬼东西!这是我的身体!我的意志!我的军团!我的藤蔓(虽然现在看着像堆破烂)!老子用命换来的力量,用身体零件喂出来的东西,这骨头架子想摘桃子?还想骂街?
“滚!”
我用尽全部意志,像撕开一张浸透血的破布,猛地将这片血色虚空从意识中硬生生撕开!巨大的精神反噬让现实中的我脑袋像挨了一记重锤,嗡的一声,眼前发黑,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埃弗里一把扶住。
再睁眼,冰冷的实验室墙壁,暗红搏动的藤蔓,费舍尔惊恐的脸…回来了。血色虚空和骨龙的咆哮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我知道,没完。
接下来几天,只要我一闭眼,哪怕只是打个盹,那该死的坠落感就会准时出现。迎接我的,永远是骨龙那铺天盖地的、污秽而狂怒的咆哮和诅咒。它不再提什么“美妙共生”,翻来覆去就是“污染”、“钥匙”、“低劣的人类意志”、“容器”、“破水龙头”…骂得花样翻新,一次比一次难听。
“妈的!”
又一次从充斥着谩骂的浅眠中被硬生生“吵”醒,我烦躁地一拳砸在市政厅办公室厚重的红木桌面上。木头发出痛苦的呻吟,裂开几道细纹。埃弗里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鲜红的十字烙印在阴影里像块冷却的烙铁,无声地询问。
“没事。”我甩了甩手,指关节的皮肤在快速愈合的麻痒中恢复如初。看着窗外杰克逊维尔死气沉沉的黎明,灰蒙蒙的天光透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点慵懒节奏的高跟鞋声。
梅赛德斯。红裙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滩半凝固的血泊。她手里端着一个水晶杯,里面晃荡着暗红色的液体,不知道是酒还是别的什么。血钻十字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闪着幽微的光。
她没说话,只是走到我身边,把杯子递过来。浓烈的酒香混着她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水味,暂时压住了脑子里残留的藤蔓腥气和骨龙的咒骂。
“藤蔓…好玩吗?”她抿了一口自己杯里的东西,声音带着那种惯有的、掺了糖的慵懒,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我的脸,“看你脸色…像被一群发情的G1追了三条街。”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还是说…实验室里那个‘新欢’,太能折腾了?”
我接过酒杯,冰凉的杯壁贴着掌心。里面是上好的红酒,不是人血。仰头灌了一大口,醇厚微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新欢?”我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生铁,“是个不听话的刺头。费舍尔搞出来的麻烦。”
“麻烦?”梅赛德斯轻笑,指尖划过水晶杯沿,发出细微的轻响。“能让费舍尔那疯子都吓得尿裤子跑出来的‘麻烦’…我倒是有点兴趣了。”她凑近一点,带着酒香的温热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危险的甜腻,“需要我…帮你‘修剪’一下吗?用点…特别的手段?”
她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自己红裙开衩处露出的大腿线条。
我盯着窗外那片吞噬了无数尖叫、如今只剩下死寂和新生“产业”的城市。骨龙的咒骂声似乎又在脑海深处隐隐响起。次级网络…纯粹的源血…去他妈的。
我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水晶杯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不用。”我把杯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随手把空杯扔在厚厚的地毯上,没碎。“让它长。看看这‘不纯粹的钥匙’,到底能打开什么样的门。”
我站起来,看着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杰克逊维尔死气沉沉的轮廓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蠕动。眼睛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暗金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像两块烧红的炭。连续高强度运转加上骨龙的精神污染,即使是高阶感染者的身体,也感到了那种源自意识深处的、沉重的疲惫。
睡个屁。
老子不睡了。
骨龙想骂街?让它自己对着虚空骂个够。老子没空奉陪。藤蔓暂时听话,这就够了。至于那骨头架子是源头还是寄生虫…等它真能从虚空里爬出来咬我再说。
现在?该去“接收”西边送来的新“暖房”进度报告了。洛圣都的火,应该烧得够旺了。我抓起椅背上那件标志性的孔雀蓝夏威夷衬衫套上。埃弗里会意,转身去准备车辆。
不睡觉,总得找点事干。比如,去看看格罗夫街的“超人”,是不是真能在沙漠里找到船。
简问:
1。为什么骨龙要痛骂汤米?
2。此时,汤米在乎所谓“天启力量”吗?(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