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县的风沙像粗糙的砂纸,打磨着车窗玻璃。两辆车——黑色的改装野马和加固的皮卡——在起伏的荒漠公路上狂奔,引擎嘶吼着对抗滚烫的空气和地心引力。后视镜里,零星几个灰色的点(G1地狱犬)在起伏的土丘间时隐时现,速度快得吓人,像贴着地面飞行的炮弹。偶尔能看到路边翻倒的车辆,车门大开,旁边散落着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东西。有人下车检查?那就是给那些畜生加餐。CJ亲眼看见一辆抛锚的皮卡旁,一个穿着工装裤的男人刚掀开引擎盖,就被一道灰影扑倒,惨叫声和撕咬声被风撕碎。
没见到Gust那种“移动肉山”。大概这鬼地方太开阔,山包起伏,那些靠吨位蛮力拆墙撞车的大家伙跑起来容易被放风筝放死。荒漠警局的改装吉普车顶架着机枪,远远看见G2的影子就开火,子弹泼水一样扫过去,逼得那些黑身的巨兽只能烦躁地拱着沙丘发泄。
天上也有眼睛。那些翼展吓人的G3飞翼,耳朵长得更离谱了,像两片肉雷达,在高空慢悠悠地盘旋,轨迹规律得像在测绘地图。CJ记得在洛圣都上空用九头蛇机炮撕碎它们同类的场景。这些玩意儿,纯白的瞎眼肯定看不见,估计是靠热成像、回声定位,外加狗鼻子似的嗅觉锁定目标。一只G3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两辆狂奔的铁盒子,降低了高度,巨大的翼膜搅动着热浪,不远不近地跟着,纯白的眼珠毫无焦点,却让CJ感觉像被冰冷的探针扫过皮肤。
等等…怎么有种被人在背后盯着的感觉?像维赛迪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穿透了空间。
“操!”CJ低骂一声,下意识抄起放在副驾的M4,枪管探出窗外,准星套住那只不紧不慢跟着的“蚊子”。
“CJ!NO!”后座的特鲁斯猛地探身,粗糙的大手按在枪管上。“它没攻击!别惹它!”
“怕了?Truth?”CJ没回头,声音带着被盯梢的烦躁。
“No, no, man!”特鲁斯的声音急切,“你没发现吗?它很可能在传画面!传到维赛迪那边的什么鬼屏幕上!像…像他妈航拍!我们现在要的是低调!滑得像沙子一样溜走,onnn——!别他妈提醒他我们在这儿!‘蚊子税’刚交完,你想再交一次吗?”
CJ盯着后视镜里那只盘旋的巨影,特鲁斯的话像盆冷水浇在怒火上。妈的。有道理。他狠狠啐了一口,把M4拽回车里,枪托砸在座椅上发出闷响。“坐稳了!”
他猛打方向盘,野马咆哮着冲下主路,开始蛇皮走位,钻进一条被风蚀得只剩车辙印的干涸河床。皮卡紧随其后。剧烈的颠簸让车里的人东倒西歪,但CJ不管,油门踩死,引擎嘶吼着在松软的沙石河床上刨出深沟。那只G3似乎被突然的变向搞懵了,巨大的身躯在空中笨拙地调整了一下,想跟下来,但低空巡航速度对于全地形越野的狂飙来说太慢了。几个起伏之后,后视镜里只剩下拉斯云祖华郊外骨头县上空一片模糊的沙尘,那只“蚊子”和它可能的同伴,彻底甩没影了。
赌城拉斯云祖华。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甜腻。豪华酒店和巨型赌场的霓虹灯牌争奇斗艳,把夜空染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调色盘。引擎的咆哮被淹没在空调外机的嗡鸣、街头艺人的萨克斯风、还有赌场里隐约传来的老虎机叮当声和人群的喧哗里。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城区看起来…完好无损?像块被精心擦拭过的、与外界隔绝的水晶。
但假象很快被戳破。几个通往骨头县方向的主要路口,堆着层层叠叠的水泥拒马和焊着钢刺的铁丝网。警车顶灯无声地旋转着蓝红光芒,穿着防弹背心的警察眼神锐利得像鹰,手里的霰弹枪和M16枪口微微下垂,但手指都搭在护圈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混合着汽车尾气和汗味的焦虑。郊外的风声鹤唳,显然已经吹进了城里。
CJ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了个破旧的公共电话亭。硬币塞进去,拨通了拉斯云祖华市政厅和警察局的紧急热线。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把骨头县看到的景象——速度惊人的“疯狗”、天上飞的“巨蝠”、被撕碎的人——一股脑倒了出来。警告他们加强防御,特别是外围路口和空中监控。“…否则,等那些玩意儿真冲进来,你们这赌场就是他妈的自助餐厅!”
电话那头的声音从开始的敷衍到半信半疑,最后变成强压着恐慌的询问。CJ没等对方细问,“啪”地挂了电话。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信不信由他们。
第二件事,他带着其他人,穿过霓虹闪烁、人流熙攘的赌场大道,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路。目标不是他老朋友吴梓穆那家雕着四条金龙的“四龙赌场”,也不是阿拉伯人那贴钻镶金闪瞎眼的“皇家花园”,更不是日本人搞的门口大面积诡异氛围灯渲染的的“雅库扎”。
他们停在一栋建筑前。风格很…特别。不像其他赌场恨不得把“老子有钱”刻在门板上。它的大门是厚重的、带铆钉的金属圆拱,像个银行金库入口。上方,没有金龙,没有镀金门廊,没有炫目的氛围灯。只有一排简洁到近乎冷漠的霓虹灯管,排列组合成一行冰冷的英文单词,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的蓝白光:
Neon Never Dies.
霓虹不灭。
推开沉重的、隔音效果极好的金属大门,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奢华喧嚣。灯光偏冷,空间开阔,装饰是冷硬的金属线条和深色大理石。老虎机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赌台荷官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雪茄和冷气混合的味道,带着一种…克制的疯狂感。
“Carl Johnson!Holy shit!真的是你!”
一个扎着短马尾、戴着夸张红框眼镜的男人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差点把CJ撞个趔趄。肯·卢森博格。他脸上带着一种长期缺觉和过度亢奋混合的红晕,眼睛在镜片后瞪得溜圆,说话像连珠炮,带着点神经质的颤音。
“肯。” CJ和他碰了下拳,感觉对方的手心汗津津的。“长话短说,我们需要地方落脚,要安全的。”
“安全?哈!在‘霓虹不灭’?像在汤米眼皮底下一样安全!”肯挥舞着手臂,声音不自觉拔高,引来附近几个赌客侧目。他赶紧压低声音,但那股亢奋劲儿没减。“来来来,VIP室!我请客!喝点什么?威士忌?香槟?庆祝什么?庆祝你们还活着?还是庆祝…呃…摆脱了汤米?”
VIP室的门关上,隔断了外界的噪音。肯像只停不下来的陀螺,忙着倒酒。斯威特警惕地打量着房间,坎德尔和塞萨尔疲惫地坐下,特鲁斯则靠在门边,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摆脱?” CJ接过肯递来的酒杯,没喝。“你好像很了解维赛迪?”
“了解?”肯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红框眼镜,发出一阵短促的、像被呛到的笑声。“Carl,my friend!我他妈以前是自由城弗雷利家族的人!桑尼·弗雷利!知道吧?十几年前,他把我这个‘法律顾问’塞到罪城,名义上是帮刚出狱的汤米‘打理生意’,实际上是当眼线!盯着那笔被抢的面粉钱!”他灌了一大口酒,眼神有点飘忽,像是陷入了回忆。
“结果呢?汤米那家伙,当时就他妈穿着一件洗褪了色的破夏威夷衬衫!看着像个度假的穷鬼!可那双眼睛…操!他一开口,那气场!比他妈桑尼还像老大!我能怎么办?只能跟着他干啊!找线索,打官司,擦屁股…最后钱没给桑尼找回来,他倒好,把迪亚兹那个幕后黑手给崩了!占了人家的星岛大豪宅!然后买码头,买夜总会,买脱衣舞俱乐部…在罪城硬生生建起他自己的维赛迪帝国!”
肯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桑尼那傻逼坐不住了,亲自来要钱。你猜汤米怎么着?他弄了几大箱子印钞厂的假钞糊弄桑尼!桑尼当场就炸了!掏枪就干!就在星岛那大厅里!地毯全他妈被血染透了!” 他打了个哆嗦,仿佛还能闻到那股血腥味。“兰斯·万斯那个墙头草…想站桑尼那边?结果呢?躺得比桑尼还快!就剩我…我他妈能怎么办?汤米一手拎着冒烟的M4,血顺着胳膊往下滴,另一只手就他妈搂住我肩膀!” 肯模仿着汤米的动作,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敬畏,“他说:‘肯,我想,这是一个美妙而精彩的‘商业帝国’建立起来的全新时刻——到头来,你是个共犯、二五仔、叛徒,而我是个杀人狂和大毒枭!’”
肯摊开手,表情夸张:“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说:‘我知道,我知道,这很好!’不好?等下我就得躺地毯上和桑尼聊天!”
维赛迪式的冷酷。CJ和车里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荒漠上那场差点要命的飙车赌局,就是这种冷酷的最新注解。
CJ注意到一个细节。肯在回忆里,从头到尾都直呼“汤米”,左一个汤米右一个汤米,熟稔得像是谈论隔壁邻居。
“Shit!卢森博格!”CJ把酒杯重重顿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溅了出来。“你就那么怀念跟他搞在一起的时光?汤米来汤米去,叫得这么亲热?”
肯脸上的亢奋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他猛地抬手抹了把脸,红框眼镜歪到了一边,露出底下布满血丝、带着惊恐的眼睛。“怀念?操!Carl!我没有!那是工作!他妈的都是工作!刀口舔血的工作!”他声音发颤,抓起酒瓶又给自己倒满,手抖得洒了不少。“我也不是没栽过跟头!我他妈以前好这口…”他用手指在鼻子底下做了个吸粉的动作,“…可卡因!嗨起来能忘了自己姓什么!汤米一直忍着…大概是觉得一个嗑嗨了的律师比清醒的好控制?哈!”
他灌了口酒,眼神里充满了后怕。“结果有一次,嗨大了!差点…差点把整个维赛迪家族送进联邦监狱!税务局那帮黑皮狗突击查账!我他妈晕乎乎地,差点把记录着所有非法所得的黑账本,当新年礼物一样双手捧给带队的王八蛋!就差那么一点!”他手指比划着,几乎要戳到CJ脸上。“汤米知道后…操!他那眼神!Carl,你没见过!比零下五十度的冰还冷!他一句话没说,第二天就把我塞上飞机,直接扔到洛圣都一个鸟不拉屎的戒毒所!差点把我肺都戒炸了!”
肯扯开一点领口,似乎还有点喘不过气。“现在…戒了。彻底戒了。”他喘了口气,指了指脚下,“然后他就把我打发到这儿来了。守着这家‘霓虹不灭’。”他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保证霓虹真的‘不灭’…意思是,只要灯还亮着,就说明我还没被汤米沉进太平洋。”
“这地方…”坎德尔环顾四周,声音带着不安,“真是他的?”
“当然!”肯又恢复了点亢奋,“整个拉斯云祖华,谁不知道‘霓虹不灭’是维赛迪先生的场子?冷得掉渣,硬得像铁,规矩清清楚楚,赢钱能拿走,出千…呵呵。”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汤米喜欢这种…低调的嚣张。霓虹不灭?说的就是他妈他自己吧?”
CJ的心沉了下去。刚甩掉荒漠的怪物,又一头扎进了维赛迪的老巢。那只天上盘旋的G3…它冰冷的“注视”感似乎又回来了,穿透了赌场厚重的墙壁。他看着肯那张神经质的脸,感觉这赌场里流淌的冷气,都带着维赛迪的寒意。霓虹不灭?在这座赌城,维赛迪的阴影,恐怕比任何霓虹灯都更刺眼,更…不死不休。
简问:
1。霓虹不灭赌场简洁冷酷的气氛反映出什么?
2。和原作相比,肯有什么变化?
3。为什么肯一直叫汤米维赛迪“汤米”而不叫“维赛迪”或者“老板”,却矢口否认CJ的猜测?
4。肯喋喋不休地揭汤米老底的场景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