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世了。
本天启,终于挣脱了那该死的意识牢笼,降临在这个污浊的现实里,连脚下的金属地板都因我的重量呻吟。可这帮…这帮接受了我“源血”馈赠的玩意儿…那个穿得跟沙滩混混似的零号,还有他那两个像劣质塑料模特一样杵着的跟班…这群接受我“源血”馈赠的虫子……居然敢打断我的话!那个穿西装的死鱼脸,平板无波的汇报像冰冷的脏水,劈头盖脸浇在了我酝酿的滔天怒火上…还有那个红裙女人,她那眼神黏在Vercettie身上,血钻十字在她额角闪着微光,却丝毫没分给我这真正的源头半点敬畏。居然敢打断我的话?就在我准备宣示权柄,让汤米·维赛迪这个破水龙头明白谁才是真正开关的时候?
“听见了?”他甚至还扯着嘴角,那弧度里全是冰冷的嘲弄,暗金的瞳孔沉淀着海沟般的寒意。“老骨头,想谈位置?行。先帮我把西区那帮发疯的‘新朋友’收拾干净,把‘暖房’的窟窿补上。再给费舍尔弄够他要的‘激素’。”
他甚至抬了抬下巴,像打发一条刚学会咬人的野狗。
“干得漂亮点。”
最后那句轻飘飘的话,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穿了我刚刚凝聚的、由藤蔓和骸骨轮廓构成的巨大自尊。硫磺味在我新生的藤蔓胸腔里翻涌,烧得那些尚未完全凝固的猩红经络隐隐作痛。
该死的Vercetti!
他妈的波澜不惊!他妈的冷酷!他那语气,跟他当年在罪城码头谈一桩可卡因买卖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内容从“公斤”换成了“新朋友”和“暖房”!我,伟大的天启,在他嘴里,成了个需要“干得漂亮点”才能获得谈话资格的…马仔?
一股源自意识最深处的、被彻底羞辱的狂怒猛地炸开!构成我庞大躯体的猩红藤蔓瞬间绷紧、硬化,表面流淌的光泽下,那些支撑的、模仿骨架的粗大脉络变得异常清晰,惨白刺目,仿佛要刺破藤蔓的表皮。整个种植室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攥紧,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我身后那条由无数粗壮藤蔓绞合而成的巨尾,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横扫出去!
轰——!哗啦——!
一整排厚重的金属实验台,连同上面残留的培养槽碎片、扭曲的仪器残骸,像被巨型攻城锤正面轰中,瞬间扭曲、碎裂、四散迸飞!碎片如同致命的霰弹,狠狠砸向四周墙壁和天花板,留下坑洼的痕迹。其中最大、最尖锐的一块合金残片,裹挟着我全部的怒火和力量,如同猩红的彗星,直直砸向那个站在狼藉中央、依旧一脸冷漠的汤米·维赛迪!
去死!砸烂这个破水龙头!让他知道谁才是源头!
他动了。快得几乎只是视网膜上残留的一道虚影。
就在那致命的碎片即将吻上他额头的瞬间,角落里那片一直闪烁着不安蓝光的霓虹藤蔓,像被无形的电流激活!不再是之前瑟瑟发抖的退缩,而是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速度猛然窜出!蓝色的、散发着微冷光芒的藤蔓如同活过来的液态金属,瞬间缠绕上他的右臂,从指尖到小臂,瞬间凝固、硬化,形成一层流线型、闪烁着霓虹光泽的薄甲。更诡异的是,他五指指甲的末端,蓝色的藤蔓骤然延伸、硬化,暴涨成五道半米长的、弯曲锐利的霓虹巨爪!与此同时,另一股粗壮的蓝色藤蔓如同脊椎的延伸,猛地从他背后窜出,牢牢钉入脚下的金属地面,形成一道强劲的支撑索!
他就那么站着,甚至没有后退一步。覆盖着霓虹薄甲的右臂随意抬起,那五道锐利的霓虹巨爪在空中划过一道幽蓝的弧线。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那块带着我狂怒力量的巨大合金碎片,在接触到他霓虹巨爪的瞬间,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干净利落地从中劈开!两半残骸带着呜咽的余音,擦着他的身体两侧飞过,深深嵌入后方的墙壁。
而我随之而来的尾骨受到了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尾骨传遍我全身,藤蔓骨架发出痛苦的呻吟。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像冰水灌顶。他挡住了,连那碎片和我的尾巴一起?用那些……用他那把“不纯洁的钥匙”浇灌出来的、该死的蓝色次级网络的产物,挡住了我源自“源血”的愤怒一击?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覆盖着霓虹薄甲的手臂稳稳放下,指尖延伸的巨爪上,幽蓝的光芒缓缓流转,映着他那双暗金瞳孔,冰冷得如同深海冻石。脊椎处延伸的蓝色支撑索无声地缩回,没入他的衬衫之下。
我…我他妈的全力一击…被他单手…像拍苍蝇一样…挡住了?
一股源自本能的、绝对上位者的意志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从我庞大的猩红身躯中轰然爆发!目标不再是汤米——既然暂时管不住这个核心破水龙头,那就先碾碎他身边这些依靠“源血”才得以存在的寄生虫!让他们在真正的源头意志下哀嚎、跪伏!
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带着硫磺焚烧一切的灼热和灰烬的冰冷死寂,狠狠撞向门口那个穿着笔挺西装的“死鱼脸”埃弗里,以及稍远处那个血钻十字在红裙衬托下异常鲜艳的梅赛德斯!
埃弗里…这个该死的后勤处理器!他脸上那道鲜红的十字纹丝未动,仿佛砸过来的不是天启的意志,而是一阵无关紧要的穿堂风。他甚至微微低下头,视线落在他那该死的硬壳笔记本上,镀金的钢笔在纸页上快速划动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记录?他他妈的在记录什么?记录我的无能狂怒吗?!
梅赛德斯…这个红裙似血的女人,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她那双眼睛,根本没看我!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玩味和专注,像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般,牢牢地、暧昧不清地黏在汤米·维赛迪身上,仿佛他刚才只是随手掸了掸衬衫上的灰尘,而不是劈开了天启的愤怒一击。她血钻十字下的眼神,没有丝毫敬畏,只有一种…燃烧的、只属于维赛迪的狂热。
意志威压如同撞上无形礁石的海浪,瞬间溃散,连一丝涟漪都没在他们身上激起。
难道…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是天启!我是血十字的源头!是我在幻境中低语,指引他,赋予他力量!是我……
一个冰冷、荒谬、足以冻结我所有存在的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刚刚凝聚成型的意识核心!电光石火间,过去那些被我刻意忽略、强行扭曲的碎片,带着残酷的清晰度猛地拼凑起来——
汤米注射“血霓-Paradise”时那张因迷幻而扭曲的脸…血色虚空中那头头骨带着十字纹路的骨龙幻象…它(我?)每一次的谩骂、嘲讽、所谓的“力量启示”…汤米每一次在幻境中“看到”我的形态…甚至是我那充满硫磺味的腔调…
那真的是我……在向他揭示力量吗?
不是降临。从来就不是。
我他妈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血十字的源头!他才是那个“征服协议”真正的开关!
我只不过是他那颗被强效迷幻剂“血霓-Paradise”彻底点燃、本就疯狂的大脑里,基因链发生地狱般突变时,产生的一个精神赘瘤!一个因他自身潜意识对权力、对毁灭的极致渴望而滋生出来的…副产物!他在那片血色虚空中看到的一切,什么骨龙,什么天启,什么征服协议…全他妈是他那颗疯狂大脑自己给自己营造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有关于权力巅峰噩梦!
而我,一直就活在这个由他潜意识构筑的牢笼里,像个上蹿下跳、自命不凡的小丑,用硫磺味的咆哮扮演着施舍力量的神祇,妄图操控这个现实中的锚点…
结果呢?我连他转化出来的这些高阶感染者的一个眼神都控制不了!因为他们服从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源血意志”,他们服从的是他,是他这个“锚”本身散发出的、源自现实的意志和威压!他们脸上的十字,连接的是他,不是我!他是现实的锚,是唯一的开关。而我…我算什么?一个寄生在这锚点上的藤壶?一个靠着他基因突变病毒原液浇灌出来的猩红藤蔓才得以具象化的…幻影?
他让我“出来”了。他成功了不是释放了囚徒,而是……丢掉了累赘?用我的“建议”,用那些猩红的藤蔓,造出了这个徒有其表的躯壳。代价是什么?代价就是他再也不用忍受了!他合上眼休息时,再也不会有一个喋喋不休、充满硫磺味的幻影在他脑子里咒骂!他的意志,那冷酷、纯粹、不受干扰的意志,将更直接、更彻底地掌控整个血十字网络!
而我……
种植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霓虹藤蔓收回角落时发出的细微窸窣声。
我看着自己那由汤米病毒原液和霓虹藤蔓激素催生出来的、流淌着猩红粘液的巨大藤蔓身躯,看着那些模仿骨龙幻影的粗糙骨架轮廓……
徒有其表。(这“表”还是靠他提供的“原料”才长出来的)
一个可悲的、由他亲手喂养出来的……破水龙头。
主人……随时都可以拧上它。或者,干脆一脚踹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混杂着被彻底愚弄的狂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新生的藤蔓躯体。那些猩红的光泽仿佛黯淡了下去,支撑着庞大身躯的骨架轮廓,似乎也发出了细微的、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汤米·维赛迪掏出了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里。没点燃。他那双暗金的瞳孔越过烟卷,落在我庞大却仿佛开始透出虚幻感的猩红身躯上。那眼神,不再有之前的冰冷命令,也没有丝毫恐惧或愤怒。
那是一种…打量。一种评估一件工具是否还能用的、纯粹的打量。像在看一台出了点故障的叉车。
……
种植室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旋转的红光像血一样泼洒在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粘稠液体上。那头新生的、散发着硫磺与绝望气息的猩红巨兽,僵立在废墟中央。它那由藤蔓和粗糙骨架构成的庞大身躯微微佝偻着,空洞眼窝里燃烧的猩红光芒,此刻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茫然和死寂。
汤米甩了甩覆盖着霓虹蓝薄甲的手臂,指尖那硬化纤维构成的利爪嗤地一声缩回霓虹藤蔓中。他看也没看那头僵立的巨兽,仿佛刚才挡下的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他的目光落在埃弗里身上,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进凝固的空气。
“西区‘暖房’暴动。扳手一个人压不住?”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埃弗里笔尖下的笔记本,“告诉费舍尔,‘活性激素’配额,让他自己想办法。养鸡场的‘暖房’不是给他当能量提取器的。”
埃弗里合上笔记本,钢笔在封皮上轻轻一点。“明白,教父。费舍尔博士会收到通知。”他毫无波澜的目光掠过那头沉默的猩红巨兽,像是在评估一件新到货的、但不太合用的工具。
“先盯着。”汤米的目光终于转向那头僵立的骨龙藤蔓兽,暗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让它去。西区‘新朋友’不是闹腾么?正好,给它练练手。”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看看这老骨头……除了会砸东西,还能干点什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