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走廊里炸开的瞬间,我听见教室深处传来小女孩的尖叫。尖锐,稚嫩,带着最纯粹的恐惧。那个膝盖中弹的利昂家枪手的血在地板上蜿蜒成一条暗红色的小溪,流向四年级B班半掩的教室门缝。
我跨过尸体,靴底碾碎了一截彩色粉笔。教室门吱呀一声完全敞开。
月光从脏兮兮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讲台前抱成一团的三个身影:穿着红色镜框的肯·卢森博格像只受惊的鹌鹑,怀里死死搂着个金发小女孩——应该就是艾米丽。旁边站着个西装革履的高个子,月光在他锃亮的牛津鞋上反光。威廉·克林顿。前总统先生脸色惨白,额头上的血十字标记正在褪色,像被擦除的粉笔迹。
"汤,汤米!"肯的嗓子像是被人掐着,声音尖得变形,"求您了,艾米丽只是个孩子——"
我抬起柯尔特蟒蛇,枪口在三人之间缓缓移动。克林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居然没躲。有趣。
"小朋友。"我在意识里轻唤。维里阿苏德的引擎立刻在楼下回应,霓虹藤蔓的蓝色网络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数据流:整栋楼的G1地狱犬已经解决掉所有黑手党枪手,埃弗里正在调动G2铲斗猪封锁周边街道。
艾米丽突然从肯怀里挣出来。这个最多七八岁的小女孩,金发乱蓬蓬的,穿着脏兮兮的粉色连衣裙,居然径直朝我走来。她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蜡笔画,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三个小人。
"给你。"她吸着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但眼神直勾勾的,"爸爸说给最凶的叔叔看这个就不会杀我们。"
我接过画。劣质的蜡笔痕迹,两个大人牵着个小孩。右下角潦草地写着"艾米丽全家福"。
记忆突然刺痛。二十多年前的同一条走廊,同样的蜡笔画从我的储物柜里被扯出来,被那些笑嘻嘻的同学传阅、撕碎。"快看小维赛迪画的'幸福家庭'!""你爸爸的印染厂昨天又被人砸了吧?""妈妈是不是又躲在厕所哭?"
柯尔特蟒蛇的握把突然变得滚烫。
"维赛迪。"克林顿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镇定,完全不像个被追捕的猎物,"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中我吗?因为我能让这一切合法化。"他指了指额头上正在消失的血十字标记,"你的军团需要秩序,而不是永无止境的追杀。"
教室角落的收音机突然刺啦作响,传出梅赛德斯带着笑意的声音:"——插播紧急新闻,前总统克林顿在自由城发表的录音讲话......"接着是克林顿的声音,但明显是伪造的:"我自愿加入新秩序,呼吁剩余民众停止抵抗......"
肯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艾米丽却突然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夏威夷衫袖口下的霓虹藤蔓。"它在发光,"她小声说,"像圣诞节的灯。"
楼下突然传来G2铲斗猪特有的、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嘶吼。接着是维里阿苏德暴躁的引擎轰鸣——"小朋友"在示警。埃弗里的声音直接刺入脑海:"利昂家族和弗雷利家的联合车队正在逼近,携带反装甲武器。建议立即撤离。"
克林顿向前一步,月光照出他眼睛里某种狡猾的算计:"带我走,汤米。我能给你比杀戮更好的武器。"
艾米丽的画在我手里发出轻微的脆响,蜡笔痕迹开始剥落。二十年前被撕碎的画,二十年后被递到手中的画。窗外的月光和当年一样冷。
我收起柯尔特蟒蛇,一把拎起艾米丽扔给肯,然后拽住克林顿的领带:"你最好真他妈的有用,总统先生。"
走廊尽头,四年级B班的门牌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出门时我顺手朝它开了一枪,木屑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