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三点整,我站在老图书馆门前,抬头望着这座哥特式建筑的尖顶。这座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图书馆已经很少使用,大部分藏书都已转移到新馆,只有一些珍贵的古籍还保留在这里。
江瑾淮靠在锈迹斑斑的铁门旁,穿着深灰色卫衣和牛仔裤,比平时在学校看起来随意许多。"你来了。"他看到我,眼睛一亮,"我还以为你会放我鸽子。"
"你说有重要的事。"我走近他,老图书馆周围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
"确实很重要。"他神秘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钥匙,"跟我来。"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格外清晰。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是纸张、皮革和灰尘混合的气息。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投射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五彩斑斓的光斑。
"这里不是禁止入内吗?"我小声问,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理论上是的。"江瑾淮回头冲我眨眨眼,"但我舅舅是这里的管理员,给了我备用钥匙。这里有些绝版书在新馆是找不到的。"
他带着我穿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这里的书架直通天花板,需要移动木梯才能取到上层的书籍。江瑾淮熟练地爬上梯子,从最高处取下一本皮质封面的书。
"《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我接过书,惊讶地发现这是1924年的初版,"这太珍贵了!"
"翻到第17页。"江瑾淮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书页,一张折叠的纸条从中滑落。我的心跳加速,某种预感让我手指微微发抖。
纸条上是江瑾淮工整的字迹:
"温初宜:
我喜欢你。
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
是从你在作文比赛上念《雨中的城市》那一刻就开始的喜欢。
如果你愿意,高考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南京,你说过想去那里的大学。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继续做朋友。
无论如何,你值得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
江瑾淮"
我抬起头,发现江瑾淮正紧张地看着我,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书架。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变成了透明的金色。
"瑾淮,我..."我的声音哽住了。
"不用现在回答。"他迅速说,"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我低头看着那张纸条,思绪万千。江瑾淮聪明、幽默、体贴,更重要的是,他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专注,仿佛我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人。如果先遇见他的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谢谢你的喜欢。"我终于开口,"但我现在...还没办法..."
"我明白。"他笑了笑,虽然眼神黯淡了一瞬,"我说过的,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是朋友。"
他把书从我手中拿回去,重新放回书架最高处。"走吧,我请你喝奶茶。新开了家店,他们的黑糖珍珠据说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我们离开老图书馆时,夕阳已经西沉。江瑾淮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着篮球队的趣事,仿佛刚才的表白从未发生过。我感激他的体贴,却也感到一丝愧疚。
周一回到学校,我发现陆祁安的状态很不对劲。他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课堂上频频走神,甚至在最拿手的数学小测中犯了低级错误。
"你还好吗?"课间我忍不住问道。
他揉了揉太阳穴:"最近睡得不好。林雅要准备钢琴比赛,我们...有些小矛盾。"
我没有追问,但注意到他课本里夹着的几张皱巴巴的试卷——都是近期的测验,分数远低于他平时的水平。
那天晚上,我熬夜整理了一份各科重点笔记,特别标注了陆祁安容易出错的知识点。第二天趁他不在,我把笔记塞进了他的课桌抽屉,没有署名。
放学时,我看到陆祁安翻出那沓笔记,困惑地皱起眉头。他环顾四周,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开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猜到是我,但第二天,他的橡皮上多了一个笑脸涂鸦,就像我们刚成为同桌时那样。
这个小小的互动让我心跳加速,却又立刻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愧。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我不该再有任何期待。
周四下午,班主任宣布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事宜。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连一向活跃的江瑾淮都安静了许多。
"时间过得真快。"放学路上,江瑾淮突然说,"感觉昨天还是开学典礼,你站在台上紧张得声音发抖。"
"那时候陆祁安坐在第三排,他的眼神让我镇定下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该在江瑾淮面前提起陆祁安。
但江瑾淮只是笑了笑:"是啊,他总是有那种魔力,让人不自觉想靠近。"他顿了顿,"你知道吗?初中时他是我们班最受欢迎的人,不是因为长得帅或成绩好,而是因为他看人时那种专注的眼神,让你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我默默点头,这正是我沦陷的原因。
"但后来我发现,"江瑾淮继续道,"他对每个人都那样。那是他的天性,不是特别的对待。"
这句话像一根刺,轻轻扎进我心里。也许江瑾淮是对的,陆祁安对我的那些温柔举动,只是他本性使然,并无特殊含义。
周五早上,我在陆祁安的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你比想象中更强大。——一个朋友"然后匆匆离开教室,没看到他把纸条放在哪个口袋。
那天下午,林雅突然出现在我们班门口。她穿着白色连衣裙,黑发披肩,像一幅水墨画般清丽脱俗。几个男生小声吹起口哨,而她只是礼貌地微笑,目光锁定在陆祁安身上。
"我去上钢琴课,顺路来看看你。"她的声音甜美柔软,"能出来一下吗?"
陆祁安跟着她走到走廊拐角,从我的位置只能看到他们的侧影。林雅似乎在说什么,表情越来越激动,而陆祁安则皱着眉头解释。突然,林雅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一张折叠的纸条。
我的心一沉。那是我早上留下的纸条。
林雅的声音突然提高:"这字迹我认得!就是帮你写情书的那个女生,对不对?"
陆祁安想说什么,但林雅已经转身跑开。他站在原地片刻,然后慢慢走回教室,脸色阴沉。
"怎么了?"江瑾淮拦住他,"和林雅吵架了?"
陆祁安摇摇头,目光却落在我身上:"有人在我桌上留了张纸条,林雅以为..."他停住了,摇摇头,"算了,不重要。"
那天放学后,我留下来值日。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在垃圾桶旁发现了那张被揉皱的纸条——我写给陆祁安的鼓励。它被丢弃了,像一件无足轻重的垃圾。
我弯腰捡起它,小心地展平,放进口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就知道你还在。"江瑾淮靠在门框上,"一起走吗?"
我点点头,收拾好书包。走出校门时,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江瑾淮突然说:"林雅看到那张纸条了?"
"嗯。"我轻声回答,"她认出是我的字迹。"
"祁安是个白痴。"江瑾淮突然说,"他根本配不上你。"
"别这么说。"我勉强笑了笑,"他只是...不爱我而已。"
江瑾淮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那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爱他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直接刺入我最脆弱的部分。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