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二十，闹钟在枕头下猛地响起来。
声音像根针戳进耳朵，顾昭眼皮一跳，伸手拍掉震动，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发呆。
那条灰白的线弯来扭去，看着像条嘲笑他的蛇。
他昨晚刷苏小满微博到凌晨两点，眼下浮着黑圈，但一点不困，反而有点兴奋。
“奶奶，我走了。”他穿校服时放轻动作。
里屋传来翻身的声音，床头药瓶盖碰了下柜子，发出“咔哒”一声。
他摸了摸兜里的铅笔稿——是从她漫画本上偷偷剪下来的边角画。
纸边缘还有铅笔屑，画的是只圆滚滚的小熊踮脚够冰淇淋，底下歪歪扭扭写着“昭昭牌草莓味”。
手指摩挲着字迹，心里一阵痒。
明华中学铁门刚开条缝，他就溜了进去。
金属铰链吱呀响，风里飘来油条香。
教室门没锁，他绕到最后一排，把书包甩在靠窗位上。
平时他坐第一排最右边，方便上课睡觉。
今天特意挑后排角落，像躲在暗处的猫。
“得像蹲猫。”他对着玻璃扯了扯领口，指节蹭过手腕的老茧。
那是打拳留下的，苏小满居然连这个都画出来了。
他摸着有点痒，好像被她摸过一样。
七点整，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一步一跳，像是阳光落在地上。
顾昭缩成一团，假装翻练习册，眼睛却黏在门口。
苏小满抱着漫画本进来，马尾辫上的草莓发圈一跳一跳。
空气里飘来洗发水的味道。
她经过座位时停了下：“谁抹风油精桌上了？”
顾昭差点笑出声——是他早上故意涂的，结果反被发现了。
辛辣味在他鼻子里乱窜，刺鼻又尴尬。
他屏住气，看她坐下、掏保温杯（红枣枸杞味，昨天闻过）、翻开漫画本露出一张大狼狗吐舌头的画，最后突然转头看他。
“同学，你裤子拉链开了。”她说。
顾昭手忙脚乱去拉裤链，抬头时看见她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他的照片：缩在后排，头发翘成鸡窝，活像被抓的猫。
“你偷拍我！”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尖响。
苏小满把手机塞进抽屉，笑着晃了晃草莓手链：“这是正当防卫。谁让你躲后排？再说了，我私信存证据呢，万一你说我欺负你。”
“谁要你欺负！”顾昭耳朵红到脖子，抓起书包就走，走到一半回头，“删了！”
“不删。”她翻开英语书，笑得甜，“除非你不偷看我。”
顾昭咬牙坐下，笔袋摔在桌上——五个闹钟全白设了，现在像被她反过来盯上。
课间操广播响起，他盯着苏小满背影。
她穿了蓝白格裙，跑起来像会飞的云。
风吹动她的头发，带来一丝柠檬香。
他摸出手机，跟教导主任说肚子痛，等人都走光后溜回教室。
门虚掩着，他从窗户往里看——苏小满趴在桌上，面前是平板。
他心跳漏了一拍，想起昨天论坛那条“暗恋顾昭”的评论。
他扒着窗框踮脚看，屏幕里跳出个Q版人物，举着剑砍怪，背景音“叮叮咚咚”。
“苏小满！”他推开门，“不做操，在这打游戏？”
她猛地合上平板，瞪大眼：“你不是肚子痛吗？怎么跑这么快？”
顾昭看着她耳尖的红，有点后悔——本来想抓她上社交平台的把柄，结果像自己在搞小动作。
他咳了两声：“我给你带了豆浆。”说着把保温桶放桌上，“热的，红枣味。”
苏小满看着保温桶，又看他。
他转身要走，听见她轻声说：“顾昭，你耳朵又红了。”
午休阳光正好，顾昭趴桌上装睡，余光跟着苏小满转。
她咬着吸管喝豆浆，嘴角鼓起，像含着糖。
她摊开漫画本画画，笔尖滑来滑去。
他认得这习惯，前世她常在数学卷上偷偷画小人，被老师没收过三次。
“你最近是不是上网挺多？”他开口，声音哑哑的。
她吸管喷出个小泡：“当然啦，不上网怎么看你吃芥末的表情包？”掏出手机给他看图。
顾昭瞬间炸毛——照片里他咬着三明治，眉毛拧成麻花，嘴边沾着芥末酱，配文是“校霸的眼泪是芥末味”。
“苏小满！”他扑过去抢手机，却被她灵活地躲开。
两人追着跑，漫画本掉在地上，一张画纸飘出来——是他昨晚看微博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旁边写着“笨蛋昭昭，你低头看手机的样子，像在偷吃糖”。
他捏着画纸的手微微抖，抬头时苏小满正咬着嘴唇看他，耳尖红得要滴血。
他笑了，把画纸小心折好放进自己口袋：“画得不错，下次……多画点。”
下午自习课，苏小满趴在桌上假寐。
她听见顾昭的脚步声从后排挪到前排，听见他抽走自己的漫画本（动作轻得像偷鱼的猫），听见他在自己身边站定，呼吸扫过后颈，带着一点点暖意。
“画得不错。”他说。
她猛地抬头，额头撞在他下巴上。
他捂着下巴后退两步，她这才发现自己画纸还摊在桌上——画的是他偷看她时的侧脸，连喉结弧度都没落下。
“我、我画着玩的！”她慌乱收画纸，却被他按住手腕。
他指腹蹭过画中少年的眉骨，眼睛亮得像星子：“市青少年插画大赛要开始了，奖金五千。”他从兜里摸出宣传单，“你……要不要试试？”
苏小满盯着宣传单，喉咙发紧。
前世她也报了名，结果作品被林潇潇改了，落选了。
此刻顾昭压着她的手，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
她听见自己说：“好啊，那顾大校霸要当我的专属模特吗？”
“行啊。”他咧嘴笑，“但你得教我画漫画——我昨晚画了张小熊，怎么都画不圆。”
放学后的风裹着槐花香，顾昭骑车经过街角书店。
店里广播响着：“本市青少年插画大赛即将启动，奖金丰厚……”他捏紧车把，调头停下，掏出手机拨通张子轩电话。
“帮我查个人。”他望着玻璃上的倒影，嘴角翘起，“苏小满，查她有没有注册什么插画账号——别让她知道。”
晚风掀起他的校服，露出兜里鼓囊囊的画纸。
他没注意，身后书店的玻璃窗上，倒映着苏小满的身影。
她刚买完画材，正在刷学校贴吧，屏幕上有张模糊截图，像是教室后排某个身影，配文是：“高二（3）班惊现神秘盯梢者？”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