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补课的清晨,苏小满特意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出门。
她攥着怀里的数学练习册,心跳快得像揣了只蹦跶的兔子——昨晚顾昭说帮她占座,可她偏要自己去坐他旁边,美其名曰“防止他偷偷换位置”。
明华中学的走廊还浸在晨雾里,高二(3)班的门虚掩着,透过玻璃能看见顾昭的蓝白校服搭在椅背上。
苏小满深吸口气,推门时故意放轻脚步,却还是惊得他抬头。
少年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的钢笔“咔嗒”掉在草稿纸上:“不是说我帮你占座?”
“我怕你占的位置有蟑螂。”苏小满理直气壮地把书包甩上他右边的课桌,抽椅子时故意刮到他的桌角——这是她昨晚想了半小时的“偶遇”借口。
坐下才发现,顾昭的草稿本摊开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算式像小蚂蚁排兵布阵,最上面赫然写着“高三一模压轴卷”。
“顾昭同学,”她掏出练习册翻到最后一页,指尖点着那道让她卡了三天的导数题,“这题……”
“嗯?”顾昭凑过来,发梢扫过她耳垂。
苏小满的后颈瞬间起了层细汗,却强装镇定盯着他的笔尖——她倒要看看,这个说数学只考了九十的家伙,解题能有多慢。
笔锋落下的瞬间,苏小满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顾昭的笔尖像装了小马达,在草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函数图像三笔成型,分类讨论的步骤分毫不乱。
她数着墙上的挂钟,分针才转过两小格,他的笔已经停在“综上,a的取值范围为[-1,1]”上。
“懂了吗?”顾昭转着笔抬头,见她张着嘴发愣,忽然笑出声,“发什么呆?我讲得很无聊?”
“没、没有!”苏小满慌忙低头看练习册,余光瞥见教室后排的安子然正探着身子。
那位常年稳坐年级第一的学霸推了推眼镜,目光从顾昭的草稿纸扫到她脸上,嘴角抿成一道线——活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顾昭,你这卷子哪找的?”安子然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借我看看?”
顾昭把卷子往苏小满那边推了推:“小满要看,你问她。”
苏小满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盯着卷子上工整的字迹,又想起昨晚老周说“年级前十优先选座”时,顾昭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原来他不是不放在心上,是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放学时,苏小满的书包里多了张被揉皱的草稿纸。
她攥着纸跑回家,连拖鞋都没换就扑到电脑前。
手指悬在键盘上抖了三抖,才敲下“顾昭 明华中学”。
网页加载的“滴”声像根细针,扎得她心跳失了节奏。
第一条帖子标题就让她呼吸一滞:“夜场拳馆昭哥疑似明华学生?”她点进去,楼主发了段模糊的视频——镜头里的男生穿着黑色背心,肌肉线条在灯光下绷紧,左勾拳、右摆拳,三拳就把对手打趴在垫子上。
“看这侧脸!像不像高二(3)班那个顾昭?”
“耳后那颗痣!我上周在操场见过他撩头发,一模一样!”
“听说昭哥打拳是为了给奶奶治病,赚的钱都交医药费了……”
苏小满的鼠标滚轮停在一张截图上。
照片里的男生侧过脸,耳后一点红痣若隐若现——和她前天下课撞到顾昭时,瞥见的那颗痣分毫不差。
她的手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直到指腹泛白才惊觉,自己已经翻了二十多页帖子。
周一清晨,苏小满起了个大早。
她蹲在厨房盯着电饭煲,看米粒在水里咕嘟冒泡,又翻出妈妈买的草莓酸奶,在便当盒里摆了朵胡萝卜雕的小花。
便当盒盖上,她用便利贴画了只吐舌头的小猫,旁边写着:“听说你最近瘦了,补补脑子~”
顾昭接过便当盒时,挑眉的样子活像发现了偷腥的猫:“苏小满,你这是转性了?”
“关心同桌不行吗?”她歪着头笑,看他掀开盖子时眼睛亮了下——番茄炒蛋的香气混着糖醋排骨的甜,在晨风中散开来。
顾昭没再说话,低头吃得干干净净,连盒底的饭粒都没剩。
午休时,老周抱着一摞作业本冲进教室:“临时抽查!都把作业本摊开!”
苏小满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看着顾昭从书包里摸出本硬壳笔记本,封皮磨得发旧,边角却规规矩矩折着。
老周走到他桌边时,她假装捡笔蹲下去,余光扫过翻开的页面——每道错题旁都用红笔写着“错因:忽略定义域”“优化解法:参变分离”,连草稿区的算式都标着1、2、3的步骤序号。
“顾昭。”她在放学时堵住他,把作业本拍在他怀里,“你到底排名第几?”
走廊里的风突然静了。
顾昭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作业本封皮,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别问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校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
苏小满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贴吧里的一句话:“昭哥打拳时从来不喊疼,可我见过他蹲在医院走廊吃泡面,眼泪掉在碗里。”
她攥紧书包带,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图书馆的小白说过,成绩档案室的钥匙就挂在管理员办公室的挂钩上——周二晚自习,她得找个借口溜进去。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顾昭刚才站过的地方。
风掠过走廊,吹起她脚边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年级前十优先选座”——那是老周上周写在黑板上的字,被她偷偷撕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