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清晨的风带着尚未消散的秋凉，苏小满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冲进教室时，后颈的碎发还沾着晨跑后的薄汗。
她一眼就看见顾昭趴在靠窗的座位上补觉，校服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这家伙昨晚肯定又去拳馆了。
“哗啦”一声，她把书包甩在两人共享的课桌中央，金属拉链碰撞的清脆响声惊得顾昭抬了抬眼皮。
苏小满快手快脚地从包里掏出三个活页本，封皮上分别贴着荧光便利贴，上面写着：“数学易错题型”“物理公式速查”“英语作文模板”。
她拍了拍最上面那本，眼睛亮得像闪烁着星星：“从今天起，我是顾昭专属移动资料库。”
顾昭撑起胳膊坐直，喉结随着打哈欠的动作滚动：“苏小满，你这是……”
“我知道你需要什么。”她抢在他前头开口，手指戳了戳他压在胳膊下的数学练习册——封皮边缘有被反复翻折的毛边，“上周三晚自习你盯着导数题发呆半小时，上周五物理课偷偷翻竞赛书，前天早自习你背的英语范文根本不是课本里的。”她掰着手指头数，末了歪头笑，“顾大校霸，装学渣装得挺累吧？”
顾昭的耳尖慢慢红了，从校服领口蔓延到耳后。
他伸手去揉她翘起的呆毛，被她灵活躲开：“你疯了？要是被老班发现我……”
“发现你是年级前十的隐形学霸？”苏小满把活页本推到他手边，“老班上次说‘要是咱们班能多几个冲击奥数竞赛的’，你没听见？”她压低声音，指尖在“奥数竞赛奖金细则”那页画了个圈，“一等奖两万，够奶奶一个月药费。”
顾昭的手指停在活页本上，指腹的薄茧蹭过纸张纹路。
他望着她眼底的认真，突然笑出声：“小祖宗，你昨晚没睡吧？”
“要你管！”苏小满把书包里的保温杯塞给他，里面是她早起煮的红豆粥，“趁热喝，胃药在夹层。”
上午数学课，张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一道复杂的几何题，粉笔头“啪”地敲在讲台上：“这道题谁能上来讲讲？”
苏小满的手“刷”地举到最高，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
顾昭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她趴在桌上画解题步骤的模样——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认真的小松鼠。
“首先用辅助线把梯形分成平行四边形和三角形……”苏小满的声音清清脆脆，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流畅的弧线，“然后根据相似三角形的性质，得出AB的长度是……”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苏小满同学最近进步很大啊，思路很清晰。”
她偷偷瞥向座位，正撞进顾昭的目光。
他支着下巴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春天刚融化的冰面，眼底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
午休时教室闹哄哄的，程浩然举着篮球从后门冲进来，被张胖子绊了个踉跄：“顾哥！下午体育课打班赛，你得出场啊！”
顾昭应了声，低头翻课桌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抽出一本蓝皮错题集，封面上用彩色马克笔写着“顾昭专属”，旁边画了只叉腰的小老虎——是苏小满的画风。
翻开第一页，是上周月考他错的立体几何题，旁边用红笔标注：“这里空间想象错了，试试用土豆切模型（别真切，我借你我的手工刀）”。
第二页是物理实验题，她贴了张便签：“上次你说记不住打点计时器公式，我画了个漫画版（见附页）”。
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偷偷补课，校霸同学。”
顾昭的拇指抚过纸条边缘，那里有她不小心蹭上的铅笔印。
他抬头望去，苏小满正趴在前座和林潇潇说话，发顶的蝴蝶结歪了半边——她总说这种发饰是“古灵精怪道具”。
下午体育课，顾昭被张老师叫去办公室统计奖学金名单。
程浩然抱着篮球凑过来，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球上：“小满，你最近和老大走得近，知道他奶奶的事吧？”
苏小满正往矿泉水瓶里灌盐水，闻言手一抖，水溅湿了校服袖口。
“上周我跟他去医院送药，老太太拉着他的手掉眼泪，说‘昭昭别再去拳馆了，奶奶不治了’……”程浩然抓了抓后脑勺，“老大表面上笑，可我看见他在楼梯间抽烟，烟头烫红了一片墙。”
苏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前世奶奶去世那天，自己在楼梯间哭到喘不上气，是顾昭默默递来一包纸巾——原来那时他的奶奶也在病床上，原来他的沉默里藏着这么多沉重的负担。
“我知道了。”她低头把盐水瓶塞进运动包，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会帮他的。”
晚上回到家，苏小满窝在飘窗上打开微博。
她盯着关注列表里的“小米漫绘”——这是她前世认识的编辑，专门做校园题材漫画。
手指在私信框里敲了又删，最后发过去：“小米姐，我想画一个故事。主角是个藏起锋芒的男孩，他需要被看见，不是被同情，是被认可。”
刚按下发送键，手机“叮”地震了一下。
新消息是顾昭发来的，附带一张照片：他趴在课桌上，面前摊开她送的错题集，旁边摆着她早上塞的红豆粥空杯。
配文只有五个字：“谢谢你，小满。”
苏小满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望着照片里他翘起的呆毛，想起他骑车载她时后背绷直的模样，想起他打拳时绷紧的后背，想起他藏在浪荡外表下的柔软内心。
月光洒过窗台，她翻出素描本，画了顾昭站在阳光下的侧影——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来，手里举着奥数奖状，身后是拳馆的霓虹灯和医院的白墙。
在画的右下角，她写：“我的男孩，要站在光里。”
合本子时，一张便签从夹层滑落——是周五的课程表，最后一节自习课被她用红笔圈了又圈。
她弯腰捡起，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
明天，该让某些秘密，真正晒在太阳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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