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这一章,轮到我们盖章了
深夜的台灯将纸页边缘染成蜜色,苏小满的食指停在“在职教师”那一栏,钢笔尖轻轻戳了戳“11”这个数字。
直播时她只敢说“有人”,此刻面对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教师信息,后颈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三十七所学校的心理教师名单里,竟有十一个害群之马还在课堂上为非作歹。
“奶奶,您帮我把第三个抽屉的移动硬盘拿过来。”她喊了一声,指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母亲二十年前画满批注的“情感锚点模型图”。
老人捧着硬盘过来时,她正对着某段心理课录像倒带:穿米色针织衫的女教师半蹲着,手抚过女生头顶,声音像浸了蜜的针,“你看妈妈总给邻居家姐姐带蛋糕,是不是因为她更省心?”
“停。”苏小满按下暂停键,模型图上“亲情缺口”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她翻出母亲当年的教案,里面夹着张便签,字迹因年代久远有些模糊:“当孩子开始质疑爱,便是瓦解的开始。”
“小满?”奶奶的手搭在她肩上,“这些字看得我心慌。”
“他们在批量制造‘心慌’。”苏小满点开另一段录像,画面里男生攥着皱巴巴的成绩单,教师的声音像蛇信子:“你朋友帮你补课,是不是因为你考差了他才有优越感?”她突然想起前世林潇潇总在她耳边说“顾昭肯定嫌你笨”,原来那不是巧合——是有人把“扭曲共情”写成了教学大纲。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两点十七分,苏小满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把十一组教师信息单独存进加密文件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风卷着湿冷钻进窗缝,她打了个寒颤,却在看见母亲日记本扉页时突然笑了:二十年前那个在铁窗前握笔的女人,要是知道今天女儿在拆她当年拆不掉的网,该有多骄傲。
“明天不去教育局了。”她突然转头对奶奶说,“我要带电视台的人一起去。”
老人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为啥?”
“因为他们最怕光。”苏小满点开本地电视台《法治现场》的公众号,手指悬在“报料”按钮上,“当年我妈烧了实验稿,他们能说‘私人恩怨’;今天我把证据摊在镜头前,他们就只能说‘依法处理’。”
清晨七点,阿杰的红色SUV准时停在楼下。
他套着件印着“新闻调查”的马甲,把摄像机往肩上一扛:“苏老师,咱这戏得演全套,我这记者证可是借的隔壁婚庆公司王哥的。”
“王哥不是主持吗?”苏小满把文件箱搬进后备箱。
“主持和记者不都得扛设备?”阿杰挤挤眼,“再说了,您昨晚发的通稿我看了,‘三十七所学校系统性心理操控’——这标题够炸,五家媒体的摄影棚今早灯都没关。”
教育局大厅的电子屏还在循环播放“为学生心理健康护航”的标语,苏小满把摄像机架在咨询台旁时,接待处的小王正对着手机皱眉。
她上前递材料,对方扫了眼封皮上的“回声协议”四个字,立刻堆起标准微笑:“材料我们先登记,后续会有专人联系——”
“不用后续。”苏小满按下摄像机开关,镜头红灯亮起的瞬间,小王的笑容僵成了石膏像。
她抽出平板点开视频,画面里扎马尾的女生抽抽搭搭:“老师,我奶奶总咳嗽,是不是该送养老院?”镜头一转,白发老人正蹲在地上,用针穿起校服上开线的袖口,线头在老花镜前晃成一团。
“这是上个月三中的心理课。”苏小满把平板转向小王,“训练手册里写着,要在‘代际关系敏感点’植入‘拖累感’。您说证据来源不明?”她又点开另一个视频,“这是二中张老师的课,引导学生‘朋友的帮助是等价交换’;这是实验中学李老师的,教孩子‘父母的付出是投资’——”
“够了!”穿藏蓝西装的副局长从电梯里快步走出,额角沁着薄汗。
他扫了眼摄像机,又看了看苏小满身后举着话筒的阿杰,突然提高声音:“立即成立专项工作组,今天必须给群众一个交代!”
走出大楼时,秋阳正穿透云层。
顾昭从停车场走过来,手里晃着个文件袋:“刚才有个戴鸭舌帽的男的塞给我这个,转身就跑。”
苏小满拆开封条,里面是“心灵灯塔”通讯录的扫描件,每一页都标着“内部资料”。
她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右下角有个模糊的指纹——和图书馆监控里那个撞她的风衣男一模一样。
“他们慌了。”顾昭摸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这指纹是新按的,估计是底层成员想自保。”
“那就送他们一把梯子。”苏小满掏出手机给李然发消息,“连夜去C市和D市,找到名单里最年轻的两位老师家属,把这封信塞门缝里。”她指了指文件袋里夹的便签,上面只写了一句:“你家孩子的学号,在S编号列表里。”
三天后,苏小满的邮箱弹出两封新邮件。
第一封是辞职申请,第二封是哭着录的视频:“我以为这是帮学生认清现实,可我女儿昨天突然说...说我辅导她是为了炫耀。”
她把视频刻进光盘,和教师自述材料一起装进特快专递。
寄件人姓名栏,她郑重盖上母亲的红木印章。
暮色里,印章上的篆体字泛着温润的光,像母亲在云端轻轻点头。
“妈,你看。”她对着空气笑,“当年你烧稿时,火光只能照亮一张纸;今天我们用法律当笔,能在教育法里写下一整章。”
深夜整理书桌时,她发现奶奶的老花镜落在窗台上。
镜片里映着楼下的梧桐树,树影里有个熟悉的身影——老人穿着藏青外套,正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巷口走,手里攥着个布包,背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
苏小满扒着窗户看了会儿,刚想换鞋跟出去,手机突然震动。
顾昭的消息跳出来:“明天去拳馆?我新收的徒弟非说要跟师母学画漫画。”
她笑着回了个“好”,目光却忍不住飘向楼下。
奶奶向来早睡,最近怎么总在傍晚出门?
布包里装的是什么?
巷口那间关了十年的老邮局,亮着灯的窗户里,会不会藏着什么旧时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