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我妈的母校,不收假学生
顾昭握着那支夜光笔在砖墙上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太阳花,颜料在月光下泛着粉紫的光,像颗泡在汽水里的星星。
苏小满盯着那朵花看了会儿,忽然抽了抽鼻子——不是被雨淋湿的冷,是鼻尖泛开的甜,转头就见阿杰举着烤红薯从转角冒出来:“趁热乎的,刚在便利店偷摸烤的,老板还问我是不是要给女朋友献殷勤。”
“献殷勤的在这儿。”顾昭把马克杯塞进她手里,里面的热可可正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杯壁上“护墙专业户”五个字被热气晕染得像团软乎乎的云。
苏小满捧着杯子暖手,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又震,是明早去南城师范附中的行程确认短信。
她盯着屏幕上“校方全力支持巡展”的官方措辞,拇指在“全力”两个字上碾了碾——前世她被林潇潇骗去做心理测评时,校心理室门口挂的也是这张笑脸海报。
“明早八点,我让李然开我的越野送你。”顾昭蹲下来帮她系松了的鞋带,“那家伙退伍后最会装搬运工,上次混进拳馆后台给我送护具,保安愣是没认出他穿工装的样子。”
苏小满弯腰用鼻尖蹭了蹭他发顶,发梢还沾着雨水的凉意:“我要他混进后勤组,重点看礼堂是不是真像校办说的在检修。”她摸出速写本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附中老建筑的结构图,“二十年前我妈在这儿当学生会主席,说礼堂穹顶的彩绘玻璃是德国工匠做的,透光的时候能在地面投出彩虹。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突然‘检修’?”她用笔尖戳了戳“礼堂”两个字,“我赌他们在里面搞新名堂。”
次日清晨的附中校门爬满常春藤,苏小满踩着露水走进去时,校办主任正举着喇叭喊:“苏老师!展厅改在体育馆了,那边空间大!”她望着对方脸上堆得能挂油瓶的笑,余光瞥见两辆贴满“青少年心理健康创新论坛”横幅的货车正往礼堂方向开——果然。
“好呀,麻烦带我们去看看场地。”她转头对跟在身后的阿杰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掏出相机:“先拍点环境素材,开幕式直播要用的。”主任的笑容僵了僵,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被苏小满的“麻烦啦”堵了回去。
等主任带着志愿者去搬画框,苏小满摸出手机给李然发了条消息:“目标礼堂,穿蓝色工装的是后勤主管,他裤脚沾着黄色油漆——我妈说那是老礼堂特有的墙漆色。”三分钟后,李然的消息弹回来:“礼堂里摆了五十排折叠椅,背景板写着‘心灵灯塔技术研讨会’,嘉宾名单有‘王教授’和‘张博士’,身份证号对不上公开资料。”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嘴角勾出点笑意——前世林潇潇带她去的“心灵成长营”,主讲人也用的这两个假名。
“小满姐,征集卡印好了。”跟着来的实习生小周举着一摞粉色卡片跑过来,“匿名的,背面有荧光码防伪造。”苏小满抽了张,卡片上写着:“最让你不舒服的一句心理辅导语——”她想起前世心理老师摸着她的成绩单说“你这样的性格,考上二本都是烧高香”,指尖轻轻一颤。
“发的时候记得说,”她弯腰帮小周理了理歪掉的工牌,“是校刊做‘师生真心话’专题,保证不公开姓名。”小周重重点头跑开,苏小满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高二时也这么扎着马尾,被林潇潇哄去心理室填“性格测试表”,填完就收到“建议加强抗压训练”的通知单——后来才知道,那张表是“心灵灯塔”的行为评估问卷。
下午三点,三千张卡片堆在苏小满临时借的教师办公室里,像座粉色的小山。
她戴着白手套一张张翻,越翻手指越凉:“你爸妈其实希望你是别人家孩子”出现237次,“朋友帮你都是有目的的”189次,“哭什么?你这样的小孩最让大人省心”152次……这些话和前世“安宁心康中心”的洗脑话术分毫不差。
“阿杰,把这些句子做成霓虹灯。”她翻出设计图拍过去,“外壳写‘教育金句精选’,明天开幕式我要当场点亮。”
“得嘞!”阿杰的语音里传来电焊机的轰鸣,“我让团队把感应芯片嵌进座椅夹层,扫描二维码就能连到后台录音库——你上次给的‘安宁心康’录音,我全转成数字格式了。”
开展当天的礼堂比苏小满预想的还热闹。
所谓的“创新论坛”里坐满家长,主持人西装笔挺地站在聚光灯下:“新一代人格优化系统能精准识别孩子的情绪漏洞,从根源上——”
“等一下。”苏小满抱着那座霓虹灯装置走上台,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既然是创新,不如来点互动?”她举起手机晃了晃,“大家扫描座位下的二维码,看看哪位老师说过你最痛的话。”
现场响起一片翻找声。
当第一个家长喊出“这是我们家孩子的心理老师!”时,广播里突然炸开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清晰的录音:“S09情绪波动超标,建议加强家庭矛盾引导。”
“我女儿的编号是S09!”穿红毛衣的妈妈冲上台揪住主持人的领带,“你们把我闺女当实验品?!”
“冷静!冷静!”主持人的额头沁出冷汗,伸手要抢苏小满的麦克风,却被一道身影拦腰抱住——顾昭不知何时站到了台侧,臂弯像铁箍似的勒着那人的腰:“这位先生,抢麦前先看看这个?”他扬了扬手机,屏幕里是男子在“疗愈营”的画面,背景白板上“瓦解S01祖孙情感锚点”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苏小满接过阿杰递来的遥控器,投影屏上立刻跳出男子给孩子们上课的录像:“奶奶年纪大了会拖累你,你要学会把对她的依赖转化成奋斗动力——”
“我孙子上个月突然说‘奶奶别活着了’!”台下一位白发奶奶颤巍巍站起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糖纸,“他才十岁啊!”
礼堂里炸开锅。
校长抹着额头的汗冲上讲台,抓过麦克风喊:“立即中断论坛!原定礼堂开放!”他转头对苏小满鞠躬时,后颈的汗把衬衫都浸透了,“苏小姐,您的展览……我们全力配合。”
闭幕式是在老礼堂举行的。
彩绘玻璃透下的光在地面投出彩虹,苏小满的画作沿着彩虹铺成一条路,每幅画旁都摆着一杯桂花茶——是奶奶凌晨四点起来煮的,说“茶气暖,人心就暖”。
“小满。”林潇潇的声音从画架后传来,她的实习生工牌歪在胸前,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这是最近接受‘免费心理测评’的学生档案……有三个新编号。”
苏小满接过纸袋时,碰到林潇潇冰凉的指尖。
前世的林潇潇也是这样,把她推进心理室时指尖冷得像冰,说“老师是为你好”。
她打开纸袋看了眼,又轻轻合上:“谢谢你。”
林潇潇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朱砂:“我不是……”
“我知道。”苏小满从包里摸出块桂花糖塞给她,是奶奶特意多包的,“真正的心灵健康,是喝一口茶就知道——有人等你回家。”
林潇潇捏着糖的手在抖,突然转身跑开,马尾辫扫过一幅画——那是苏小满画的母亲,穿着附中的旧校服站在彩虹里,手里捧着一本《教育心理学》。
灯光渐暗时,展厅中央升起一座光影碑,历代受害者的名字像星星一样浮现在空中。
苏小满握着母亲的旧印章,在留言簿上按下第一个印——那是母亲当年刻的“以心传心”。
“该回家了。”顾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沙哑的疲惫,“奶奶煮了酒酿圆子,李然和阿杰已经去抢第一碗了。”
苏小满合上留言簿,指尖抚过封皮上的烫金字体“回声——被听见的成长”。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照见最后一页空白处,不知谁用荧光笔写了句:“我叫陈朵朵,我不是S23。”
“明天早上九点,”她转头对顾昭笑,“让大家来我家阁楼复盘。”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日程,最新一条备注是:“下一站:安宁心康中心旧址。”
顾昭挑眉:“需要我提前联系拳馆兄弟?”
“带两箱泡面就行。”苏小满把印章收进项链盒,贴着心口的位置,“这次,我们要让所有被偷走的名字,都堂堂正正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