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谁在偷看我的草图?
窗台上的月光被云影揉碎时,苏小满的手指还抵着项链盒。
盒子里那枚母亲留下的火漆印,此刻正隔着银链贴着她锁骨,像块烧红的炭——这是她重生后才明白的,有些温度不会随时间冷却,只会在该发烫的时候,烫得人眼眶发酸。
"陈知遥。"第二天清晨,苏小满站在南师附中的梧桐道上,望着那个抱着素描本的背影。
女孩校服袖口卷到手腕,露出半截用橡皮蹭得发白的铅笔印,发梢沾着点晨露,在风里一翘一翘的。
她深吸口气,调整出最软和的声调,"我是苏小满,你妈妈的学生托我......"
话没说完,陈知遥的肩膀猛地绷直。
她转身的动作太急,素描本"啪"地摔在地上,几页画纸滑出来——正是昨晚电脑屏幕里那只踮脚够阳光的小猫,此刻正仰着歪尾巴躺在青石板上。
苏小满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画纸边缘,陈知遥已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唰"地把画纸抢进怀里。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像受惊的蝶:"你怎么知道我妈?"
"你奶奶昨天视频里说的。"苏小满摊开空着的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杯温白开,"我妈妈也画过这样的小猫,尾巴歪向右边三厘米。"
陈知遥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梧桐树。
树皮蹭得她校服起了毛球,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我不认识你。"说完掉头就跑,马尾辫在晨光里甩出一道生硬的弧线。
苏小满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指尖轻轻叩了叩自己的太阳穴。
前世被林潇潇背叛时,她也是这样,像只缩在壳里的蜗牛,别人碰一碰触角,就立刻缩进硬壳。
现在轮到她当那个掀壳的人了——得用点软招。
当天下午,美术室后窗的缝隙里塞进一本米白色速写本。
扉页上的字迹是苏小满模仿母亲的,用铅笔轻轻描着:"颜色不会骗人,它只听心跳。"最后那个"跳"字尾端微微上挑,和母亲教案里的批注如出一辙。
"苏老师,您又往窗台上塞东西?"打扫美术室的校工张婶笑着戳破,"昨天那本本子今早没了,窗台上倒多了张画。"她指了指窗台角落,一张巴掌大的素描纸正贴着瓷砖——扭曲的走廊尽头,挂着枚火漆印章,和苏小满颈间的那枚一模一样。
苏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捏着画纸的指尖发颤,却笑得像捡到糖的小孩。
走廊监控?
心理室的耳报神?
这些都不重要了——有人在听,有人在回应,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操作带了点谍战片的味儿。
苏小满在校园广播站投了篇《画画时最怕什么》,用她微博上"小满的校园日常"的口吻写:"最怕刚画一半的草莓蛋糕被人偷看,最怕画哭的时候有人说'这有什么好哭的',最怕......"她顿了顿,对着录音笔眨眨眼,"最怕画完的小秘密,变成别人手里的检讨书。"
当晚十点零七分,她的微博私信弹出条匿名消息,IP地址显示在学校附近:"美术室储物柜第三排左数第七个,有你要的答案。"
"李然学长,借你那套户外WiFi用用?"苏小满给武术社社长发消息,"校内网最近老断,我怕传文件卡。"电话那头传来杠铃般的笑声:"得嘞,我这就扛着路由器去校门口奶茶店蹲着,保证信号比你家Wi-Fi还稳。"
深夜的美术楼飘着松节油的气味。
苏小满戴着顾昭给的战术手套,手电筒的光在储物柜上扫过。
第三排左七——锁扣上有道新刮痕,像是用指甲抠的。
她深吸口气,拉开柜门,一叠素描纸"哗啦"掉出来。
月光从天窗漏进来,在纸页上投下银边。
苏小满一页页翻,心跳越来越快:蜷缩成茧的蝴蝶(母亲《情绪符号系统》里的"自我封闭")、被线牵着的木偶("外部控制")、最新一页是两个牵手的女孩,影子却朝相反方向延伸——这是"表面顺从,内心抗拒",母亲教案里的经典案例。
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纸张水印:灯塔轮廓里绕着橄榄枝,和前世心理室那本《学生情绪矫正指南》的封皮如出一辙。
她摸出手机,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照片一张接一张上传加密云盘。
末了,她从口袋里摸出支荧光笔,笔杆上用刻刀细细雕着:"找火漆印的人,不怕黑。"
放进储物柜时,笔杆轻轻碰了碰素描纸,发出极轻的"咔嗒"。
苏小满后退两步,确认柜门闭合的角度和之前分毫不差,这才猫着腰溜出美术楼。
夜风掀起她的衣角,她却觉得浑身发烫——那些被藏在纸页里的情绪,终于要见光了。
两天后的清晨,苏小满的工作室门铃响得比平时早。
透过猫眼,她看见陈知遥抱着个牛皮纸袋,手指把袋口攥得发白。
门一开,女孩立刻把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是那支刻着字的荧光笔,笔帽上还沾着点铅笔灰。
"我能进去吗?"陈知遥的声音细得像蚊鸣,却比之前清晰了些。
苏小满没说话,转身往厨房走:"桂花茶刚泡的,你杯子在左手边。"她故意把"你"字咬得很重,眼角余光瞥见女孩在玄关站了三秒,才脱了鞋,踮着脚走到餐桌旁。
茶杯搁下时,陈知遥的手指在杯壁上洇出个小水痕。"我奶奶说,"苏小满坐下来,把那叠素描纸轻轻推过去,"能画出这些的人,心里早就知道真相,只是不敢信。"
陈知遥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她盯着画纸上的影子,突然开口:"他们每周让我交'情绪日记',说是为了奖学金......"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可那本子要交给心理老师,要盖灯塔的钢印,要......"她突然抬头,眼里有团小火苗在烧,"我妈签过字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苏小满伸手覆住她的手背。
女孩的手冰得像块玉,却在她掌心慢慢回暖。"我们办个画展吧。"她轻声说,"匿名的,不用写名字,不用解释画里有什么。
你画你的,我挂我的,就当......"她笑了笑,"就当给那些不敢说话的情绪,找个能透气的窗户。"
接下来的三天像团被吹起来的蒲公英。
苏小满联合美术组张老师打开了废弃的校友画廊,顾昭的发小阿杰带着相机来拍"校园艺术新动向",连明华中学的王老师都捎来几幅学生匿名投稿——是上次事件里被周明远扣下的情绪画,现在终于能见天日了。
布展前夜,苏小满站在画廊入口处,举着幅双面画。
正面是张标准的"微笑面具",嘴角上扬15度,和心理室墙上的"健康表情示范图"一模一样;背面是张流泪的脸,泪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她拧灭手电筒,黑暗中,整幅画突然泛起幽蓝的光——那是用夜光颜料写的一行小字:"别让他们定义你痛的方式。"
"这是我妈说的。"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说给陈知遥听,又像是说给二十岁的自己听,"明天......"
画廊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
第二天清晨,当陈知遥抱着牛皮纸袋站在画廊门口时,苏小满正踮脚挂最后一幅画。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进来,在地面投下七彩光斑。
她转头对女孩笑:"准备好了吗?"
陈知遥没说话,却把牛皮纸袋递给她。
苏小满打开,里面是三百多张素描纸——每一张都画着不同的情绪,每一张都没有名字。
长廊尽头的展架上,"匿名情绪画展"的红绸带被风掀起一角。
没有人知道,明天这里会挂满多少不敢说出口的故事。
但苏小满知道,那些被藏在画里的心跳,终于要开始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