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实验室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雾，风恒趴在窗台数试管架上的刻度，指尖在结霜的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星图。身后传来金属器械轻碰的脆响，他回头时，正撞见守恒把最后一瓶星核试剂放进冷藏柜，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淡紫色的液体——那是上周做熵能实验时溅上的，据说三个月都洗不掉。
“又在摸鱼？”守恒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他冻得发红的耳垂上，“张老师说，今天要教我们组装量子谐振器，再走神就把你分到报废零件组。”
风恒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糖抛起来又接住：“报废零件怎么了？上次你组装的能量仪炸了三个电容，还不是我用废芯片给你修好的？”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漫开时，看见守恒的耳根悄悄泛起和糖纸一样的粉色。
组装课上，风恒对着散落的零件皱眉，守恒已经把谐振器的底座拼好了。他用胳膊肘撞过去，糖渣掉在对方手背上：“喂，线圈怎么绕？别装没看见，上次你被教导主任抓去训话，是谁把你的违规实验记录换成了空白纸？”
守恒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半成品往他那边推了推。绕线器上的铜线排列得整整齐齐，每圈间隔都用尺子量过似的。风恒刚要抄作业，突然看见张老师走过来，赶紧用课本盖住零件，嘴里嘟囔：“谢了啊，回头请你吃草莓蛋糕，我妈烤的，比你那破营养液好吃十倍。”
午休时，两人蹲在实验楼后的梧桐树下拆旧收音机。风恒捏着螺丝刀跟螺丝较劲，守恒已经把电路板拆下来了，指尖捏着个发光的二极管：“这是锗管，能放大信号。”他把二极管塞进风恒手心，金属外壳带着体温，“就像你，明明怕黑，还要在深夜守着熵能观测仪。”
风恒的指尖被烫了下，二极管滚进草丛。他扑过去抢时，两人在枯叶堆里滚作一团，守恒的眼镜架歪在鼻尖，露出镜片后清亮的眼睛。“你才怕黑，”风恒捏着他的白大褂领口笑，“上次做夜间观测，是谁把仪器读数记错了三次？还不是因为盯着窗外的萤火虫发呆。”
守恒突然按住他的手腕，草丛里的二极管还在亮，幽幽的红光映在两人脸上。“熵能波动的时候，”他的声音比平时低，“观测仪会发出蜂鸣，就像现在这样。”风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二极管的嗡鸣，突然觉得嘴里的草莓糖甜得发腻。
放学前的暴雨冲垮了实验室后的排水沟。守恒把白大褂脱下来罩在两人头上，拉着风恒往器材室跑。雨水顺着风恒的发梢滴进衣领，他听见守恒在耳边喊：“抓紧了！你那破雨靴早该扔了，上次踩进水坑，鞋底掉了半块，还硬撑着说是新款设计。”
跑到器材室屋檐下躲雨时，守恒从背包里摸出个保温壶，倒出两杯热可可。“加了草莓酱，”他把杯子塞进风恒冻僵的手里，“我妈说你总不吃午饭，特意多做了一份。”热可可的甜香混着雨气漫开来，风恒看见他的眼镜片上沾着水珠，像落了层星星。
雨停时，天边挂着道淡虹。守恒蹲在排水沟前搭临时堤坝，风恒往他后背扔泥巴团：“喂，周末去不去废弃天文台？我爸说那有台旧望远镜，能看见猎户座星云。你要是怕虫子，我借你驱虫剂，草莓味的，跟你那破营养液——”
“知道了。”守恒突然开口，手里的石块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两人的裤脚。风恒愣了愣，随即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哟，今天舍得多说两个字了？是不是被我感化了，终于想通要跟我组队参加量子竞赛了？”
守恒没回答，只是把堤坝往他那边推了推。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风恒看见对方手里的石块上，用指甲刻着个小小的星号，和自己笔记本上画的一模一样。草丛里的二极管还在亮，像颗埋在土里的星星，在雨后的潮湿空气里，悄悄发出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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