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您别吓奴婢!”秋月带着哭腔,用力把我从地上搀扶起来。
我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沈砚那冰冷的、带着厌弃和急于撇清的“命令”,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彻底捅破了心底最后一点可怜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原来,在他眼里,我林宝珠,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需要被“避嫌”、需要被“安守本分”看管起来的麻烦和……耻辱。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不是委屈,是彻底的绝望和冰冷。我推开秋月,跌跌撞撞地冲回内室,扑倒在冰冷的床铺上,将脸深深埋进锦被里,压抑的、绝望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在死寂的囚笼里,撕心裂肺。
秋月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颤抖的背影,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她成了这囚笼里,唯一一个见证了我所有狼狈、所有委屈、所有绝望的……“知情者”。一个同样被恐惧和迷茫笼罩的“共犯”。
小院门上的铜锁,在日复一日的晨光暮色中,生了层薄薄的绿锈。桂嬷嬷每日来去的脚步,成了丈量囚禁时光的唯一标尺。她带来的消息如同隔夜的茶水,寡淡而冰凉:“世子爷伤势已无大碍,能处理些简单公务了。”“老夫人用了半碗莲子羹,气色尚可。”关于那场被强行粉饰的“意外”,关于那个下令将我锁在这里的人,她只字不提,讳莫如深。
沈砚那句隔着门板传来的、裹着冰碴的“安守本分”,像淬毒的钉子,深深楔进心里。初时的绝望和冰冷,在日复一日的囚禁中,渐渐发酵成一种尖锐的、带着刺的不甘和委屈。凭什么?凭什么他一句“禽兽不如”,一句“避嫌”,就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我?将我像个见不得人的污秽一样锁起来?明明……明明是他护我在先,是他醉酒失控在后!
这念头像藤蔓,在心底阴暗的角落里疯狂滋长,缠绕着那晚被他死死箍在怀里的滚烫触感,纠缠着他破碎呓语时呼在耳畔的灼热气息,最终汇聚成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
我要见他!
不是求情,不是解释。我要看看,那个用“安守本分”将我钉在耻辱柱上的冷面世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远离了酒气和血腥的书房重地,再见到我这个“祸水”时,会是什么表情!会否真的……视若无睹?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再也无法遏制。像在死水里投下巨石,搅得我日夜难安。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桂嬷嬷午后来送新裁的秋衣,刚进院门,守门的王婆子便捂着肚子哎哟连天,脸色煞白地告假:“嬷嬷……老奴……老奴这肚子实在不争气,怕是……怕是早上的粥不干净……”
桂嬷嬷皱了皱眉,看着王婆子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终究是怕污了院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去!别在这里碍眼!”
王婆子千恩万谢,弓着腰,捂着肚子,一溜小跑地消失在月洞门外。
院门虚掩着,桂嬷嬷转身进了我的屋子。机会!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沁出薄汗。秋月正站在门口,迎上桂嬷嬷,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嬷嬷,您看这秋衣的滚边……”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手指却死死掐着袖口。趁着桂嬷嬷的注意力被秋月引开,目光落在摊开的秋衣上,我像一只轻盈却迅捷的狸猫,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贴着门框溜了出去!脚尖点地,飞快地闪身出了房门,又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贴着院墙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滑出了那道虚掩的、象征着囚笼的院门!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对上桂嬷嬷惊怒的目光。认准方向,提起裙裾,几乎是朝着外院书房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起来!风在耳边呼啸,吹乱了鬓角散落的发丝,也吹不散脸颊上滚烫的热意和心底那股孤注一掷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