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苑东厢房内,死寂被那一声粗暴的踹门巨响彻底撕裂。夜风裹挟着尘土、霜寒和浓重的血腥戾气,随着那道玄色身影的闯入,瞬间灌满了这方弥漫着绝望药香的狭小空间。
沈砚立在门口,如同一尊自修罗场踏出的煞神。玄色劲装紧裹着绷紧如弓弦的身躯,披风下摆沾染着星夜疾驰的泥泞与风霜,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额前,更添几分狂躁的凌厉。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冰冷刺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燃烧着幽暗业火的寒潭,在踏入房间的刹那,便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死死锁定了床上那蜷缩的、了无生气的脆弱身影!
目光锐利如刀,寸寸刮过——
她惨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颧骨因消瘦而微微凸起。
那双曾经盛满星子、此刻却空洞得如同蒙尘琉璃的杏眼,毫无焦距地望着虚空。
散乱在枕上的乌发,衬得那张小脸越发脆弱易碎。
最终,视线定格在她露在锦被外、纤细脚踝上缠绕的那圈刺目白布!隐隐透出的淡红药渍,如同最恶毒的烙印,狠狠灼烧着他的神经!
“轰——!”
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混合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轰然炸开!那些被强行压下的画面——流言的污秽、图画的腌臜、祖母吐血的惨状、以及密报中那句“摔药碗自证清白”——此刻如同淬毒的利刃,反复穿刺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神!
他们怎敢?!
他们怎敢如此对她?!!!
巨大的杀意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瞬间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那双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饮血,屠尽所有伤害她之人!
秋月被这如同实质的煞气吓得魂飞魄散,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挡在床前:“世……世子爷……”
沈砚却如同未闻!他眼中只有那个蜷缩在床上、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伤痕累累的身影!所有的礼法、克制、祖母的警告,在这一刻被滔天的怒火和灭顶的心疼彻底焚毁!
他一步!两步!沉重而迅疾地逼近床边!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倾般的压迫感,瞬间将床上那小小的一团完全笼罩!
没有言语!没有质问!
他猛地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道!那只骨节分明、还带着夜露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大手,并非如上次那般轻柔拂发,而是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恐惧和一种要将她揉入骨血的疯狂占有欲,狠狠地将床上那轻飘飘、冰冷僵硬的身体——
死死地、紧紧地箍进了自己滚烫而剧烈起伏的胸膛里!!!
“唔!” 巨大的力道让宝珠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如同受惊的小兽。
温热的、带着强烈男性气息和尘土味道的怀抱,如同最坚固的堡垒,瞬间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包裹!那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源源不断地传来,灼烧着她冰凉的肌肤,也狠狠烫到了她那颗早已麻木绝望的心!
熟悉又陌生的松香气息混合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强势地钻入鼻端。那坚实如铁壁般的胸膛下,心脏正以同样狂乱的速度疯狂擂动,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是他!
真的是他!
他回来了!
这个迟来的认知,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她早已干涸冻结的心湖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连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恐惧、冤屈、绝望、自我厌弃……在这一刻,在这个强横却滚烫的怀抱里,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宣泄口!
“哇——!!!”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嚎啕大哭,猛地从宝珠颤抖的唇间迸发出来!那哭声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毁天灭地的悲伤和委屈,汹涌而出!她僵硬的身体瞬间瘫软,如同找到了唯一的浮木,用尽仅存的力气,死死地回抱住沈砚劲瘦的腰身!小脸深深埋进他沾满尘土的胸膛,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玄色的衣襟!
“表哥……表哥……呜呜呜……我没有……我没有……他们……他们冤枉我……祖母……祖母她不信我……呜呜呜……我好怕……我好恨啊……呜呜呜呜……”
破碎的、语无伦次的哭喊,混合着巨大的哽咽和抽泣,如同最尖锐的刀子,狠狠凌迟着沈砚的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躯那剧烈的、近乎痉挛般的颤抖,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浸透衣衫的灼热,感受到她死死攥住他背后衣料的指尖,那用力的程度仿佛要抠进他的皮肉里!
这毫无保留的崩溃和依赖,如同最汹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道名为“理智”的堤坝!
沈砚僵硬如石的身体,在这灭顶的哭嚎和怀中人儿绝望的依恋中,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箍着她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分离!他微微低下头,下颌无意识地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感受着那细微的颤抖和发间传来的、混合着药味和泪水的、属于她的气息。
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而陌生的情感,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冰冷坚硬的胸腔里疯狂冲撞!那不仅仅是愤怒,不仅仅是心疼,还有一种……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滚烫到足以焚毁一切藩篱的——
“宝……” 一个低沉沙哑到极致、带着巨大痛楚和某种决绝意味的单音,如同困兽的嘶鸣,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抿的唇缝间艰难地挤出!
然而,就在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砚儿!”
一声苍老而虚弱、却带着雷霆余威的厉喝,如同冰冷的鞭子,骤然在门口炸响!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那即将冲破桎梏的滚烫情愫瞬间冻结!他箍着宝珠的手臂如同触电般,带着一种近乎仓惶的力道,猛地将她推开!
力道之大,让本就虚弱的宝珠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跌回床榻!额头磕在坚硬的雕花床栏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唔!” 宝珠痛呼一声,泪眼朦胧、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
只见沈老夫人被桂嬷嬷和两个丫鬟死死搀扶着,枯槁的身体摇摇欲坠,脸色灰败得吓人,浑浊的眼睛却燃烧着惊怒交加的火焰,死死地瞪着房内那对姿态“亲密”到刺眼的男女!方才沈砚那失控的拥抱和宝珠埋首他怀中的哭嚎,显然一丝不漏地落入了她的眼中!
“祖母……” 沈砚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被撞破隐秘的狼狈和强行压制的混乱。他迅速后退一步,拉开与床榻的距离,身侧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冰冷。
老夫人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先狠狠剜了沈砚一眼,那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失望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痛楚!随即,那目光又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钉在跌坐在床上、额头红肿、泪痕未干、衣衫凌乱的宝珠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和一种剑拔弩张的、几乎要爆裂开来的张力。方才那短暂失控的温情与依偎,在这冰冷现实的注视下,瞬间化为更加深重的难堪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