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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金殿对质

表哥他口是心非

那一声苍凉悲壮的登闻鼓响,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瞬间在巍巍宫阙掀起滔天巨浪!肃立的禁卫被这蕴含了无尽冤屈与决绝的鼓声震得心神摇曳,高举的戟杆僵在半空。宫门内,急促的脚步声、尖利的传呼声、惊疑不定的议论声瞬间沸腾!早朝刚散的官员车马被阻在御道两侧,人人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骇然!消息如同燎原之火,顷刻间烧遍了整个皇城——“有女子血溅登闻鼓,状告兵部侍郎周坤通敌叛国,为承恩侯世子沈砚鸣冤!”

深宫之内,养心殿。

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陡然升腾的肃杀与凝重。龙椅之上,年过五旬、面容清癯的承平帝,刚刚听完当值秉笔太监总管王德福那带着颤音的禀报。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眼神幽深难测,目光缓缓扫过殿内几位被紧急召来的重臣——首辅杨廷和、刑部尚书赵严、大理寺卿……以及,脸色阴沉如水、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兵部侍郎周坤!

“血溅登闻鼓?状告周爱卿通敌?为沈砚鸣冤?” 承平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力,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头,“王德福,那女子现在何处?状纸何在?”

“回……回陛下!” 王德福噗通跪倒,额头冷汗涔涔,“那女子……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已被侍卫拿下!状纸……状纸……” 他颤抖着双手,呈上一个沾满血污、皱巴巴的信封,“状纸在此!还有……还有她死死护在怀里的一件……一件破棉袄……”

“破棉袄?” 承平帝眉峰微挑。

“是!棉袄内……似有夹层!侍卫不敢擅动!”

“呈上来。” 承平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王德福连忙将那件沾满尘土、血迹斑斑、棉花外翻、针脚粗陋如同“刺猬”般的破袄,连同状纸,小心翼翼捧到御前。

承平帝的目光首先落在状纸上。那模仿老夫人笔迹的“沈门王氏泣血顿首”几个字,力透纸背,悲愤欲绝!状纸内容,条理清晰,字字泣血:一诉沈砚含冤下狱,九日问斩之冤屈;二诉林氏夫妇当年押运军饷被“流寇”所害,实为周坤贪墨军饷、杀人灭口之血案;三诉周坤通敌叛国,勾结北狄,罪证确凿!

承平帝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放下状纸,修长的手指拂过那件“刺猬袄”。指尖在棉袄心口位置那几处被撕开、又被粗针大线勉强缝住的破口处停留片刻。他眼神示意,王德福立刻会意,取来一把精巧的银剪。

“刺啦……”

粗线被剪开,翻卷的棉花被拨开。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染着暗红血渍的布包露了出来!

殿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布包上!周坤的呼吸,微不可查地一滞,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油纸被层层剥开。

两片严丝合缝、血迹与尘渍交织的绢帛密账!

一封火漆封印、印着独特玄影卫首领私章的信函!

承平帝的目光,首先死死锁住了那个玄影卫首领的私章印记!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他沉默着,亲自拿起银剪,挑开了那封密信的火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承平帝逐字逐句地看着密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殿内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正从龙椅上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啪!”

承平帝猛地将密信拍在御案之上!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周坤!” 皇帝的声音冰寒刺骨,如同九幽寒风,“你,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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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鸣冤鼓响,皇帝亲审!

这是大胤朝开国以来都罕见的场面!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金銮殿,此刻成了审判的刑场!

宝珠是在两名粗壮宫娥的搀扶下,几乎是拖进大殿的。冰冷刺骨的金砖地面刺激着她赤足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冷水泼面带来的短暂清醒,无法驱散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和浑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她的头发依旧披散,凌乱地粘在满是血污和冷汗的脸上,那件臃肿的“刺猬袄”被强行剥下,只余一件单薄的、同样血迹斑斑的里衣,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如纸,摇摇欲坠。唯有那双眼睛,在踏入这森严大殿、看到龙椅上那模糊身影的刹那,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跪下!” 殿前武士一声低喝。

宝珠被猛地按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咬破了舌尖,用刺痛维持清醒。

“民女……林宝珠……”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大殿,“叩见……吾皇……万岁……”

“林宝珠,” 承平帝的声音从高高的御座上传来,带着审视与威严,“登闻鼓响,惊动朝野。你所呈之状纸、罪证,朕已亲阅。现,朕亲审此案。你有何冤情,有何证据,当殿陈来!若有半句虚言,欺君罔上,凌迟处死!若证据确凿,朕,自当为你做主,为沈砚、为林氏夫妇,讨还公道!”

“是……” 宝珠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两侧肃立的文武百官。她看到了首辅杨廷和眼中的惊疑,刑部尚书赵严的凝重,大理寺卿的探究……最后,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了站在武官前列、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如毒蛇的周坤脸上!

就是这个恶魔!害死了爹娘!构陷了表哥!祸国殃民!

一股混杂着血仇与滔天恨意的力量,支撑着宝珠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深吸一口气,无视周坤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清晰、条理分明地响起:

“陛下明鉴!民女所告,句句属实!”

“其一:承恩侯世子沈砚,清正廉明,忠君体国!查办军需亏空案,乃奉旨行事!却因触及奸佞贪墨之实,被兵部侍郎周坤及其党羽,罗织罪名,构陷下狱,判以斩立决!此乃滔天之冤!状纸所述沈砚所查亏空线索,皆指向周坤!”

“其二:民女父母,林氏晚晴、林远山!二十年前,奉兵部之命押运军需往北疆,途中遭遇‘流寇’袭击,全军覆没!实乃周坤为掩盖其贪墨军饷之巨罪,杀人灭口!民女有当年押运官李瘸子拼死藏匿之账册残页为证!” 她指向御前那两片拼合的绢帛,“此账笔迹、印鉴、内容,皆可查证!经手人皆为周坤心腹!私印暗记,独一无二!”

“其三!” 宝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直指周坤,“周坤!贪墨军饷,祸国殃民尚不知足!更与北狄勾结,行叛国通敌之滔天大罪!此有玄影卫密探冒死送出之密信为证!密信之上,盖有玄影卫首领私章!内附周坤与敌国使者密约草稿之临摹件!上有周坤亲笔签名及其私印!其罪证确凿,罄竹难书——!!!”

条理清晰!层层递进!直指核心!虽然声音虚弱,但那字字句句,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朝臣耳畔!尤其是“玄影卫密信”、“首领私章”、“通敌密约”这几个词,更是让所有人脸色剧变!

“陛下!” 周坤再也按捺不住,一步踏出班列,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指着宝珠,厉声喝道:“此女一派胡言!妖言惑众!其心可诛!”

“她乃罪臣沈砚表妹!因沈砚罪证确凿,即将伏法,故怀恨在心!伪造证据,构陷朝廷重臣!意图扰乱朝纲!”

“陛下!那所谓账册,笔迹可仿!印鉴可刻!焉知不是沈家为脱罪而伪造?!至于玄影卫密信?更是滑天下之大稽!玄影卫行事何等机密!其首领印信何等尊贵!岂会落入此等疯妇之手?必是伪造!意图亵渎天威!离间君臣!”

“还有那李瘸子!一个嗜赌如命、早已疯癫的卑贱之人!其证言如何可信?!说不定早已被沈家收买或灭口!”

周坤不愧是老奸巨猾,瞬间反扑!句句诛心!将宝珠的证据全盘否定,并反咬沈家伪造证据、心怀叵测!他言辞激烈,神态悲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瞬间博得了一些不明真相官员的犹疑目光。

“陛下!周侍郎所言极是!” 周坤的党羽,御史台一名言官立刻出列附和,“此女身份敏感,状告之事又骇人听闻,仅凭几份来源不明、真伪难辨的‘证据’,岂能定当朝二品大员之罪?臣请陛下严查此女诬告之罪!并将沈砚即刻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

又有几名官员出列,形成一股不小的声浪,试图将水搅浑,将宝珠置于诬告的死地!

宝珠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反驳,却因伤势过重,眼前阵阵发黑,气息急促,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金殿之上,形势瞬间逆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惫懒,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突然从大殿门口传来:

“谁说证据来源不明?谁说李瘸子不可信?”

“微臣秦子墨!愿为林姑娘所言——作证!”

满殿哗然!

只见秦子墨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七品御史青袍(他本有言官身份),虽然脸上还带着昨日“送葬”时留下的淤青和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他无视两侧官员惊愕的目光,大步流星走到殿前,对着承平帝郑重一礼!

“秦子墨?你……你不是……” 周坤看到秦子墨,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陛下!” 秦子墨根本不看周坤,朗声道:“微臣昨日于城西‘金钩赌坊’附近查访,亲眼目睹兵部侍郎周坤府上侍卫,假扮赌坊打手,意图抓捕甚至灭口一名关键证人——前兵部押运官李瘸子!幸得义士相助,李瘸子虽被重伤掳走,但他在被掳前,曾向微臣高呼,指认周坤为当年军饷贪墨、杀人灭口之主谋!并有物证交予林姑娘!此事,赌坊周围多名百姓皆可作证!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非虚!”

“你……你血口喷人!” 周坤脸色煞白,厉声呵斥!

“血口喷人?” 秦子墨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陛下!此乃微臣昨夜趁乱,从被周坤侍卫重伤的李瘸子身上,抢下的另一件东西!” 他猛地将布包抖开!

“哗啦——!”

一堆沾着血污的借据、当票散落在地!而最刺眼的,是其中几份盖着周坤府邸外院管事私印的——高利贷催收文书!上面清晰记录着李瘸子被周坤心腹以赌债为名,长期控制、勒索、甚至逼迫其作伪证的经过!

“周大人!” 秦子墨目光如电,射向周坤,“你派心腹爪牙,以赌债控制李瘸子多年!不就是怕他说出当年真相吗?!如今人证虽暂时被你所控,但这铁证如山,你如何抵赖?!”

“你……你伪造!这是诬陷!” 周坤彻底慌了,声音都变了调!秦子墨的出现和这些催收文书,完全打乱了他的阵脚!将他控制证人的卑劣行径暴露无遗!

金殿之上,风云再变!秦子墨的证词和物证,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瞬间撕开了周坤虚伪的防线!宝珠的控诉,不再是孤证!

承平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状若疯狂的周坤,扫过秦子墨呈上的催收文书,最后,再次落回御案上那封盖着玄影卫首领私印的密信,以及那封通敌密约的临摹件上。

他沉默良久,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威严:

“玄影卫首领,影七何在?”

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大殿的阴影梁柱间飘然而下,单膝跪地。此人全身包裹在玄色劲装之中,脸上带着半张冰冷的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臣在。”

“此密信,此印鉴,可出自你手?内容,可否属实?” 承平帝拿起那封密信和密约临摹件。

影七的目光扫过信函和印鉴,毫无波澜,声音冰冷如铁:

“回陛下。密信为臣麾下‘癸三’于三年前冒死送出,印鉴为臣亲盖。内容……句句属实。密约临摹件,经比对周坤历年奏折笔迹及府中搜出私印印样,确系其亲笔无疑。臣,以性命担保!”

“轰——!”

影七的话,如同最终宣判的丧钟,在周坤脑中轰然炸响!玄影卫首领亲口作证!这比任何证据都更具毁灭性!

“不——!陛下!他撒谎!他们串通好了!他们要构陷臣啊——!!” 周坤彻底崩溃了!他状若疯癫地扑倒在地,涕泪横流,指着秦子墨、宝珠、影七,歇斯底里地咆哮:“是沈家!是沈砚!是他们勾结玄影卫要造反!陛下!您不能信他们!不能啊——!!”

“够了!” 承平帝猛地一拍御案!龙颜震怒!

“周坤!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在!玄影卫作保!尔竟还敢咆哮金殿,攀咬忠良!其心可诛!其行当诛!”

“来人!” 承平帝的声音如同雷霆,响彻金銮殿!

“剥去周坤官服顶戴!打入天牢!着三司会审!严查其党羽!一应罪证,彻查到底!凡涉案者,无论品级,严惩不贷——!”

“承恩侯世子沈砚,所涉之案,显系构陷!即刻释放!官复原职!着其……协同三司,督办此案!”

“陛下圣明——!” 秦子墨第一个高声应和,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快意!

“陛下圣明——!” 紧接着,杨廷和、赵严等重臣也纷纷躬身。大殿之上,山呼海啸!

周坤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口中兀自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被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粗暴地拖了下去。他看向秦子墨和宝珠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如同淬毒的蛇信。

宝珠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开。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瞬,她仿佛看到了天牢大门轰然洞开,那个挺拔如松、清冷如月的身影,带着镣铐的伤痕,一步步走向阳光……

表哥……我们……赢了……

爹……娘……你们……可以安息了……

少女沾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而安然的微笑,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金殿之上,尘埃落定。一场席卷朝野的滔天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属于宝珠和沈砚的未来,终于刺破了最沉重的阴霾,迎来了第一缕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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