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证”

第二天走进教室时，早读课的琅琅书声正撞在玻璃上。我刚把书包塞进桌洞，前排的张宇就转过身，手里扬着手机："快看，李响昨晚发的班群消息。"

屏幕上是两张并排的照片：左边是我周周清试卷的第二页，完形填空写得密密麻麻，第15题答案旁还留着那块钢笔漏墨的痕迹；右边是李响的空白卷，页眉上晕着半滴墨水，恰好和我卷子上的墨点位置对称。下面配着一行字："昨天亲眼看见王老师把两份卷子拿反了，谁抄谁啊？"

"早读课别玩手机！"纪律委员敲了敲讲台，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我看见后排好几个同学一边假装读课文，一边偷偷用眼角瞟我，眼神里没了昨天的怀疑，倒像是在看一场荒诞剧。

赵磊把英语课本往我桌上一推，用铅笔在扉页上写："全班都在传，说王老师昨天像演小品似的把卷子塞错人。"字迹下面画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教室后墙的积分表在晨光里泛着白光。我的名字后面，红笔写的"-10"像块补丁，钉在"纪律"那一栏。但此刻围在表前的几个女生正指着那行字摇头，其中一个还掏出手机拍照——不是拍我的扣分，而是拍旁边李响的名字——他的纪律积分也是"0"，和我的"-10"形成刺眼的对比。

"安静！"王老师夹着教案走进来，早读声戛然而止。他把课本摔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时，我看见他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显然，班群里的消息他也看见了。

"把周周清试卷拿出来。"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带着冰碴子，"有些同学，自己不认真做题，就喜欢搞些旁门左道。"

李响"腾"地站起来，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两张照片。"王老师，"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上周周周清，是您把我的空白卷留在他桌上，把他写满的卷子塞给我的！这是他卷子的照片，完形填空......"

"放下！"王老师猛地一拍讲台，粉笔灰飞扬起来，"上课时间讨论私事，再加5分纪律扣分！"

李响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赵磊在旁边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却看见前排有个平时最胆小的女生，悄悄把手机举起来，对着讲台方向按了下快门——她在录视频。

"有些同学，"王老师拿起粉笔，背对着我们在黑板上写字，声音透过粉笔摩擦声传过来，"仗着小聪明就想挑战老师的权威？我告诉你们，别把学校的纪律当儿戏。"

他写的是"cheat"——作弊。粉笔尖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像是在重复昨天的指控。我翻开自己的周周清试卷，第15题答案旁的墨点在阳光下闪着光。这张卷子昨晚被半班同学传阅过，每个人都指着那片写满的完形填空摇头，说王老师是不是老花眼。

"这次周周清，"王老师转过身，粉笔头在讲台上敲得"哒哒"响，"我看了某些同学的卷子，呵，写得可真'整齐'啊。"他的目光掠过我时，嘴角撇了撇，那表情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别以为找几个人帮着说话，就能混淆视听。"

教室后排突然响起一声冷笑，很快又被咳嗽声掩饰过去。我看见赵磊把拳头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的白玉兰花瓣飘进教室，落在我摊开的试卷上，正好盖住那个墨点，像一块试图遮住伤疤的创可贴。

下课铃响时，王老师刚走出教室，全班就炸开了锅。

"什么叫'混淆视听'啊？明明是他自己弄错了......"

"就是啊，我昨天坐他斜后方，看得清清楚楚，他根本没看李响的卷子！"

"王老师这是铁了心要认死理啊......"

张宇把手机往我桌上一放，班群里最新一条消息是某个匿名账号发的："建议王老师配副新眼镜，顺便学学怎么分辨空白卷和写满的卷子。"下面跟了十几个点赞的表情。

我拿起那张周周清试卷，纸页上还留着同学们传阅时留下的折痕。积分表上的红印在我眼前晃啊晃，和王老师说"别挑战权威"时的眼神叠在一起。书包里的英语课本突然变得很沉，每一页都像是在问我——当真相被全班捧到老师面前，他却偏要闭上眼睛时，这扣分的红印，到底是盖在卷子上，还是盖在某种更顽固的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