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医院里倦的时候,平儿结识了一个牛姓大姐,就是同病房一个病友,牛姐的爱人是卢森堡的大使,所以无法回来照顾牛姐。平儿在人际交往上象来非同一般,她在待人接物方面总是高人一筹。你说她就是一个开出租的,能跟一个大使夫人搭上边,是不是不可思议呀!
东子几次去医院发现,这姐俩的关系混的如胶似漆,几乎让东子变成了电灯泡,人家都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东子这一看,得自己也不用费心了。
在治病的大半年里,姐俩几乎形影不离,好的跟亲姐妹一般。牛姐的病很麻烦,听说要做开胸手术,要掀开大半片才能保证手术的完成听着都肾疼,能不能保命还两说着。牛姐刚住进来的时候,身体一直欠佳,手术方案也是反复斟酌,结果就是一拖二拖的,手术总是难以实施。是不是这和大使夫人的身份地位有关呢,那为什么不去美国去医治呢
平儿,告诫自己爷们不要打听别人都隐私。你一个工人阶级,怎么能够理解人家那个级别的人如何生活,东子这才被噎的不言语了。这就延长了了姐俩儿相处的时间。牛姐调养了长两个多月,终于把身体调整了过来。
牛姐长的很漂亮,应该属于知性女性范畴的吧,人长的象西方美人一般,皮肤白皙,面部总给人一种冷俊之感,象雕塑女神维纳斯,尤其是那鼻子,脸蛋,还有那眼睛都很象。她是一个人来的,从始至终也没见有一个人来医院探视,这就难怪姐俩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啦。可能是有朋友朝夕相伴吧,又还是同病相怜,彼此抱团取暖,相互照顾,相互鼓励,相互安慰等诸多原因吧。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不光成了莫逆之交。最后两人竟然同时一起出院了。
在离开医院大门口时,牛姐等东子办理完出院手续的。拉着东子的手,依依不舍的,拍着肩膀,语重心长,叮嘱着这个傻弟弟。
”我走了,很高兴也很幸运,能够在通州认识你们一家,平儿是很棒的女子,我很欣赏你媳妇,真的,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就是命苦了些,你可知道你媳妇得的这个病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主要就是累的。以后记住了,可千万注意了,不能再让她累着了。这个病如果要是反复了,那可了不得,是要人命的,这一点姐提醒你,你可千万要记住了!走了。”
东子望着漂亮姐,心里也涌出了一种豪情:“我一定记住姐的话,送君千里总有一别,以后您也要多注意身体,再见,带我向姐夫问好!”
牛姐松开手,接着又抱住了东子:“那是一定,好好心疼你媳妇儿吧,啊,女人不容易。以后什么脏活累活啥的,你就多担待些吧!姐走了!”她深情地拍了拍东子的肩膀,然后,再次拥抱了一下平儿,千叮咛万嘱咐的,又哭又笑的,总算是等到她走向了出租车。两人这才上了志刚的车。
东子从此还就真的牢牢记住了。记住了牛姐说的“这个病千万不能再反复,不能受一点累。”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能让平儿碰出租车了,要彻底断了媳妇开出租车的念想。
离开中联出租汽车公司的大门,平儿回到了房地产开发公司下属的物业,开始她被安排在玉桥物业公司。负责管理小区煤气站这桩美差。这个活比较轻松,就是临时负责小区里的业主们更换煤气罐的事宜。二十几个煤气罐,就堆放在一间屋子里,因为就是一个临时的存储站点,坐落在住宅之内,根本就没有长期资制,也缺少搬运存储危险品的条件和资质,根本就不符合住宅区安全制度。它之所以能够存在,就是为了方便业主们,在突然没有气的情况下,解决燃眉之急的一个临时的补救措施。能到她这里更换高价煤气罐的业主寥寥无几。这一闲下来,她又悄悄地找了志刚。东子很是生气,于是俩人又开始干仗。
“大夫都说了你这身子骨根本就干不了活儿了。你到好刚一有点起色,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啦,非要再去重操旧业,那你不是找死吗?”
“没事,瞧你说的,好像我纸糊的一样,没有那么邪乎,我就是散散心,不会熬夜的,都有小刚那,你回去吧!”
东子急了,一把拉住了车门,瞪着眼睛,用手指着平儿:“让志刚一人干,是你定下的,不在插手车份也是你说的,他爱怎么干,想怎么干,是不是都与你无关了,现在你又出尔反尔,你就做吧!”说完,“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走了!
平儿也的确是一个闲不住的主,要是平常人,有了差事能有口饭吃不就得了。象东子,天天看个电话,管管闲事多好,干嘛非要和自己过不去呀?不过想想倒也是,大凡有志向的人,谁不想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不受苦受累的,还能多挣钱的差事啊,但那可能吗?你谁呀,你不尿泡尿自己照照,你就是一个草民,瞎蹦哒什么劲呀!
你还是在一个新的单位里混事,干的又是一个你不怎么熟悉的新事物,更何况在公司里你谁也不认识。你就是个普通职工,有地方上班,有人给你发工资,已经不错了。做什么梦,发什么财呀,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整天想什么呢?东子愤恨地说道。
时间很快来到了1996年。这一年东子已经四十五岁了,人生过去了一多半,他已经彻底疲惫了。在这一年的前两年。东子送走了自己的老父亲,一个不会说话,且半身不遂的老人,让他终于彻底解脱了一天跑三趟的背运。接着又一年,冬子摆脱了刘麻子主任给他带来的霉运,又重新回到了小先生的岗位上,坐到了电话机的旁边。这一切,国强书记功不可没,他从心里感激老书记。让东子他东山再起,重新回到了通南工区。重新调到了管理岗位上。这是东子第二次回到了通南了。
回想他从北边回到家乡,第一站就是到了通西工区认识了平儿,终于有了家。京秦线开通,他来到了通东工区,在这他出了一年半的劳务。也是在这里,他伺候了瘫痪了六年的父亲。还是在这里,他被罢免成为了庶人,在施工中还差一点命归黄泉。
东子第一次来通南工区的时候。当时是张岭当家。在张工长的手底下当差那一段时间,得到了老张的赏识。三年以后又随着张头第二次回到了通东工区。没想到好景不长,张工长高就离开了,跑到了段上当主任领工员去了。通东工区换了新主子,新上来的也是张工的一个门徒,刘春龙刘工长,在小子张岭的授意下,把东子使唤的跟狗一样滴溜转。
三年之后小龙提拔上位,成了车间副主任。东子又跟随着赵工长。赵工是董主任的门徒。与赵工混了两三年。认识了一个女人,也丢了小先生的差事,后来董主任升迁了,失宠了的赵工,很快也就丢了饭碗,被罢黜轰回了牛栏山。
东子终于迎来了曙光,等来了老书记的回归,再一次杀回了通南,成了隋工长的麾下,再一次坐到了小先生的位置上。隋工是赵主任的门徒。三年以后,随着赵主任的荣升,隋工失去了靠山,也随了赵工去了牛栏山,东子抱的是国强的大腿,国强这棵大树在经历了专运那场风暴之后,一直是枝繁叶茂,他老人家树大根深,高瞻远瞩,不像刘麻子那么贪,也不像刘大眼那么横,更不象张科那么嗜酒如命,在这片树荫下,东子工作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平儿也找到了她心仪的差事,她又成了单干户,跑到了中仓物业。中仓小区需要设立一个报停。于是萍儿跟东子商量去申请投标承包报亭。就这样,她从玉桥物业来到了中仓小区的北门口开了一个报亭,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每天卖点书报。有空冬子也会去帮把手。就是去一两公里以外的西门邮电局取些报刊杂志。天天有20多份北京晚报,这是客户专订的,散的也就增加那么10来份,就这麽几份有的时候还卖不出去那。刊物有赠送的,也有订阅的。赠送的卖不出去就会砸在手里。订阅的一份也不能丢了,要不人家不干,你能惹得起?
说起来这么个差事其实也不咋地,但平儿却很期待,她还计划办一个公用电话,再搞个录像带租赁业务,把买卖做大做强。毕竟挣钱不容易,但毕竟自己是领导,当然也是员工,自由自在悠闲轻松。关键是没有人管你。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想什么时候关门就什么时候关门,上班干什么?下班上哪儿,都没人管。挣钱就靠你的辛苦了。
所以平儿自从干了那个差事以后。生活也就算比较轻松了起来。但她那种邋邋遢遢的样子,越来越使东子高兴不起来了。看着她拖拖拉拉的样子。天天拿着一个破锅胡弄点破菜,就算是一顿饭了。
“你这是吃的都是些什么呀,能不能不糊弄呀!”
“这是菜,一会买张烙饼就行了,或者打个电话,让马超送些吃的来,不用你操心了,你回去吧,自己一个人喝点,能睡个好觉。”
东子每天有空过去伸把手,差不多也就回去了。有的时候大帅也会在下学后往她妈那儿跑。一家人把这个小小的报亭当成第二个家了。到了晚上,在报亭里边儿支上行军床,就凑合了。因为晚上没有什么事。哥哥嫂子也会过来,他们住的离报亭也就一里多地。所以三口子吃完晚饭没事就过来。陪着萍儿一起敲三家儿。平儿就喜欢玩牌,几口子打牌一打就半夜。哥嫂才回去,万万没想到这段看似轻松的日子,却是平儿生命中最后的一抹余辉。
因为再也没有更高的追求了。平儿用尽了全力,去实现自己的最后的愿望,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住进楼房的这最后的愿望上了。经过她的艰苦努力最后总算花了15,000块钱的购置款。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在她最后的岁月,终于得到了一所房子,当时他手里还真没有那么多钱,最后是大舅哥掏出了1万块钱才算解决了南关。
这是一处挨在路边的普通楼房。新华南路20号楼121室,是一所66平米的两居室。这栋楼是15年前建筑的老楼。早先属于办公室李主任的住所,人家搬到西上园新区去了。就把这处靠着马路边儿挺吵的房子,腾了出来,成了平儿最终的夙愿,房子腾出没多久,平儿还没来得及与志刚好好地整修一下这个新家,就从12号搬了过去。本来东子还打算留着这个房子。平儿觉得这处房子已经没有用了,听到他哥哥要这个房子。也就送了个人情。可能是觉得那1万块钱不能白得吧。结果这处房子就到了马宝生的手里,东子暗地里想,借了1万块钱得到了一处房子这买卖也太划算了吧?匆匆的搬了家,稍微的把新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平儿就不得不让志刚拉着,住进了北京的那个首都医院。
本来是志刚的路子,打算入住协和的,等到平儿拿到了新房的钥匙才几天,结果床位竟然被截胡了。平儿的病情的突然反复,如同突然袭来的一场风暴,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
平儿有病住进医院,报停的差事就顾不过来了。本来平儿打算把报停交给志强打理的,但因为东子对志强志刚哥俩一直存有芥蒂。最后就把报停交给了大舅哥的那个已经下岗多年的亲三哥接替了,这可能对志刚志强哥两个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这事提起来东子的牙根还是痒痒的。
人生的道路曲折艰难,跌宕起伏。只要你是活这。你就不知道在什么出现什么,会遇见什么,不是艰难险阻。就是万丈深渊,如果当你发现,你已经不会再遇见这些难处了。那么我就坦白地告诉你,你生命的尽头,已经到了眼前。
首都医院在北京仅次于长安街对面的协和医院,听说也是周总理治病和离开的地方。这家医院条件非常好,设施一流。就连探视时间都有很高的要求,比301还严格。但这一切并没有能够拯救平儿的命运。住院半个月之后,主治医生是这么和东子解释的。
“您爱人得的这个病属于胸膜间皮瘤,是肺部感染的后遗症,开始我们的方案是手术处理,但病人的身体状况很棘手,我们怕她的身体不消,她刚进来的时候身体特别虚弱,接着又是生理期的到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时间太长,恢复的太慢,总是伴随着低烧,这样,根本就不可能实施开胸这种大型手术。所以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只能采取保守治疗这最后一招了就是中医治疗这最后一条路了。如果可能你们还是去中医专科可能会更好些,建议你们不能太耽误了。如果你们出去之后能够治好的话,千万向我们告知一声,我们也可以借鉴学习好吧!”
平儿在医院里也没有闲着,她在住院这最后一段时间里,听到或者看到了很多的小广告,小偏方,最后她千选万选,从中选择了一个河北的老中医。
“小刚啊,麻烦你接我出院吧,顺便还得带着我们去一趟河北,你就甭管了,大医院都治不了了1只能是寻找偏方了,你明天早点过来吧,对我和你姐夫在医院门口等你啊!”
一出院平儿一行三人直接去寻老中医,志刚驱车几百公里来一路打听总算是来到了河北高碑店的一个村子里,这里一马平川,荒凉的很,房子都是土黄色的和土地一样的颜色,没有看见河流和更没有看见绿树。在一处偏僻的土黄色的院落,他们终于见识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老人黑瘦高挑,头发已经灰白了,没有仙风道骨,但也算是精神壮硕。
“来我这里,你们算是来对了,我是藏医,从小就在少林寺出家,是得道高僧德明法师的高徒,我的药十里八乡的,远近闻名,来这里是你们的福气。”
东子老他这通摆活,连个号脉都嫌麻烦的主,就知道都是胡说八道。但就和平儿喜欢听瞎子算命一样,东子从来都不会去拆穿那些鬼把戏的。看着有志刚在旁边,东子就离开了。
他出了诊室,来到了侧室,也别说在大夫家的这间斗室里,靠北面墙的位置,挺庄重地摆放着一张显得很有分量的一个什么证明,或者说是一张证书一类的,除了多伦多几个中国字以外,东子真的看不出来这是颁发的什么证书,因为都是外文,东子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东子里外看了一下,这个大夫其实就是一般的农民,虽然他们后面还有一对天津来的夫妇排在后面,也算是不远万里闻名而来的吧?不知道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消息,难道广告业能飞过北京,漂流到了天津?那也不简单了。
从表面上看,明显的全是破绽,行医世家,林丹妙药,妙手回春,尼玛不是买来的吧?
“我家的是祖传药方,是一种包治百病的万能药,甭管是什么病,只要让我的几剂药下去,保证你们药到病除,不用再来第二次,要来也是和他们一样送锦旗来。”
老人煞有介事地指了指墙上挂着那些锦旗敞亮地笑了。其实他说的也挺有道理,你也听听:
“世上所有的病其实都是中了毒,大夫治病一个是动刀,一个就是卸毒,我的这一副药就是卸药,只要你把身上的毒都卸掉了,病也就好了,你们放心大胆地吃吧,绝对假不了,有假包换,啊!”
于是平儿拿着一大包子药丸子离开了河北,离开了高碑店,回了121这个新家。
这是一处坐西朝东的楼房,平儿分到的这套是南数第一个门,把角的一处房子,一层两户,他们是二层一门,房子的布局是东西朝向的一长条。进门就是客厅,它朝南墙上有一扇小窗户,门东左首是一间小卧室,它的东墙也有一扇小窗户。客厅往右首方向对的是一间大卧室,它的面积要比小卧室大一倍,西面是扇大窗户,窗外就是楼台,卧室与楼台之间的有一条很长楼道,它向东拐之后一直延伸到整个卧室,这条长楼道靠西靠北两个朝向全都是玻璃窗户,面朝大街,所以西照是卧室里最独特的,楼道回转过来靠北的尽头就是灶台了,这里有一个门,进门是一窄条空间,这里有上下水道,可以洗菜放洗衣机。再往东又有一个门,出门右首就是客厅,对门就是卫生间了。住房的格局显得凌乱局促,不然这里哦地理位置还是挺不错的。
东子一家人搬进来以后,岳母理所当然地住进了大卧室,小卧室当仁不让要归属于大帅所有了,这样客厅就成了东子两口子的寝室了。
只可惜平儿打一进来,就倒在了床上,在这个地方,这处新家里,她基还没有把床捂热乎,就不得不再次回到了结核研究所,也就是北京胸腔肿瘤医院。这处新家,留给东子的全都是灰色的。他们在这里仅仅记录了一次两个人的深入交流,也是他们两个人最后的一次交流。留给东子的不光是平儿的不屑与麻木,还有一个新的印象,那就是平儿已经不再是一个女人了,她已经成了一个大号的药丸子。
从首都医院回来,也可以说从那个蒙古大夫那里回来,平儿就变成了一个药丸子,一个大号的药丸子。
那个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也就是那个万能的卸药,不但没有卸掉平儿身上的毒,反而彻底卸没了她的意志,她等于每天都是在为吃药而活着,不是在吃药,就是在吃药或者是卸药的路上。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在东子的视线中,平儿几乎都是在摆弄着她的那些药丸子。可能是药太苦了吧?又或者是她嗓子眼太小了,她要吃的药丸,必须搓成很小的药粒,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几乎是吃一粒药就得喝一口,用水往下冲,所以,她一天就得喝大量的水。
除了揉药丸,就是喝水吃药,剩下的时间就是跑卫生间了,好在从床上起身两三步就是卫生间,但相对于她可是万水千山了。因为她要不停地进出,不停的进出,不停地卸毒,卸毒。最后把她卸的没有了人样。就在这一年的春节,公司来了这帮子人慰问,工会主席把东子拽到了门外:
“她怎么成了这样了,你们怎么也不和公司说一下啊,在家里怎么成?还是去医院吧!”
“她不去医院,去北京都不收了,她就打算死在家里了!”
“那你不是混蛋吗?怎么梦听她的,你不上班啦,你不在死在家里怎么弄,老太太能行吗?赶紧送医院吧,医院也不是不管报销,一定去医院,怎么着也有大夫有护士那,用公司派出过来吗?”
“那倒不用,我们可以叫志刚过来!”
“那就快去医院,不能再耽误了!”
慰问团走了,平儿也听话地回到了结研所,东子想,多亏了公司的人来了,不然还真不知道出什么事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