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殿的演武堂内,青铜烛台的光被夜风吹得摇晃。
林绾卿将那方刻着"夜"字的玉牌拍在案上时,瓷盏里的茶刚好泛起涟漪——她垂眸盯着水面映出的字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大人,玉牌典册调来了。"风铃捧着半人高的竹简进来,发间银铃轻响,"执法殿'夜'姓令牌共三块,分属三位副殿主。"
林绾卿接过竹简的手顿了顿。
竹简边缘还带着晒过的竹香,却掩不住她指腹下那道刻痕——与袭击者玉牌上的纹路完全吻合。
她快速翻到末页,烛火在"夜阑"二字上跳了跳:"查他近三月行踪。"
"是。"风铃转身时,袖中滑落半块碎玉——正是方才替林绾卿处理眉骨血痕时,从她衣襟里掉出的。
林绾卿盯着那抹幽绿,忽然想起山径上那人剑招里的引魔香,与无妄碑前白泽身上的气味,原来早有千丝万缕。
"大人,夜副殿这月去了七次南疆。"风铃捧着新抄的行程单回来,声音发紧,"每次都是...妖族新现聚灵阵的次日。"
殿外更漏响了三声。
林绾卿捏着行程单的指尖微微发颤,霜刃在剑鞘里轻鸣——前世白泽就是用南疆的聚灵阵偷运妖丹,如今夜阑的脚印竟与当年重合。
她忽然抬眼,目光如霜刃出鞘:"明日述职宴,我要请夜副殿来。"
"直接问他?"风铃急得银铃乱响,"若他是白泽的人,说不定..."
"他若早有准备,问也问不出。"林绾卿抽出半支狼毫,在纸上画了道剑痕,"我要他自己露尾巴。"
述职宴设在望月阁。
林绾卿着月白执法袍坐主位时,夜阑正掀帘进来——玄色锦袍绣着金边,腰间玉佩叮咚,倒比平日更显从容。"林大人今日雅兴。"他笑着落座,目光扫过案上的南疆云雾茶,喉结不自觉动了动。
"夜副殿总往南疆跑,可发现什么奇事?"林绾卿执起茶盏,看热气模糊了夜阑的眉眼,"前日有弟子说,南疆又现妖族聚灵阵,纹路倒像...无妄碑下的旧款。"
夜阑夹菜的手顿在半空。
青瓷碟与筷子相碰的轻响里,林绾卿看见他指尖泛白——那是运功压制情绪的迹象。"南疆多瘴气,弟子们看错也不稀奇。"他笑得牵强,杯沿沾了茶渍都未察觉。
"也是。"林绾卿垂眸抿茶,余光瞥见夜阑的袖角在抖,"听闻副殿最近常去无妄碑?
昨日我路过时,碑前倒有新烧的引魔香。"
"引魔香?"夜阑的茶盏"当啷"落地,碎瓷片溅到林绾卿脚边。
他猛地站起,玄色衣摆扫翻了酒壶,"林大人莫要听小人...咳咳,时辰不早,我先告退。"
林绾卿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指节叩了叩案几——正是时候。
她起身时拂落半片茶沫,袖中霜刃微微发烫。
待夜阑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她隐了身形,跟着那缕若有若无的引魔香,拐进了西侧偏殿。
偏殿的木门挂着铜锁,却锁不住内里的霉味。
林绾卿挥剑挑开锁扣,入目便是满墙的妖族典籍——《妖脉聚灵要术》《无妄碑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最上面还压着半封未写完的信:"白泽大人,林绾卿已起疑,然神魔大战在即..."
"林大人好兴致。"
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绾卿旋身挥剑,霜刃正抵住夜阑咽喉——他不知何时去了冠,长发披散,眼底泛着妖类特有的幽绿。"你早该想到,当年白泽被镇压时,便留了后手。"他袖中寒光一闪,数枚毒针破空而来。
林绾卿旋身避开,剑尖挑破夜阑的衣袖——露出臂上狰狞的妖纹。"原来你早入了妖籍。"她冷喝一声,霜刃划破他肩颈,"今日,执法殿斩奸!"
夜阑痛呼着后退,撞翻了案上的烛台。
火焰舔上妖族典籍,噼啪声里,林绾卿看见信纸上最后一句:"待林墨二人反目,便是我妖族翻身之日..."
"不可能。"她握剑的手紧了紧,剑光如银河倾泻,"这一世,我不会再信误会。"
夜阑的惨叫声混着典籍燃烧的焦味,在夜空中炸开。
林绾卿扯下他颈间的妖丹,转身时正见风铃举着灯笼跑来,灯光映得她眉骨上的血痕泛红——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亮。
"去请掌门。"她将染血的信笺递给风铃,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告诉他们,执法殿的蛀虫,清干净了。"
晨钟恰在此时撞响。
林绾卿望着东方鱼肚白,袖中玉牌微微发烫——那抹"夜"字的刻痕,终是要随着这场大火,消失在三界的尘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