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卿的绣鞋尖刚触到古庙外的青石板，月光便顺着断墙豁口淌下来，在她脚边积成银霜。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她却觉得后颈那团灼热愈发清晰——像有团活的炭火，正隔着皮肉灼烧她的魂。
树影摇晃间，玄色衣摆扫过她的视线。
他立在三步外的老槐树下，黑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缀满魔纹的玉带。
月光漫过他高束的银发，在眼尾那抹红纹上凝出碎星，倒像是被谁拿血点了颗朱砂痣。
"魔尊擅闯神界辖地，意欲何为？"她的指尖扣紧霜刃的缠丝，剑鞘与掌心相触的凉意顺着经脉往上窜，可声音还是冷得像浸了冰。
墨临渊的喉结动了动，像是要伸手，又在触及她腰间寒光的刹那顿住。
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几乎要漫出来，却偏生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还是不记得我了。"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林绾卿退后半步，靴底碾过一片枯叶，碎裂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可她胸口突然发闷，像是有什么被封在识海深处的东西，正撞着那道名为"遗忘"的墙。
他却一步步逼近，玄色衣袂带起的风掀得她额发乱飞。
当那根裹着魔气的指尖点上她心口时，林绾卿浑身剧震——不是痛，是烫，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签子戳进血肉，却又混着说不出的熟悉，像极了前世...前世？
"这里本该有枚同心坠。"墨临渊的声音哑得厉害，指腹隔着布料摩挲她的心口，"你亲手把它摔碎在无妄碑前，说要断了这孽缘。
可你看——"他突然攥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里的疤还在，疼了三千年。"
林绾卿的瞳孔骤缩。
识海里的墙轰然裂开道缝。
血，铺天盖地的血；喊杀声，震得耳膜发疼的喊杀声；还有个跪在无妄碑前的身影，玄色衣袍浸透血，却还在拽她的衣袖："绾卿，信我一次..."
"主子！"
风铃的短刃破空声惊醒了这团乱麻。
小侍女不知何时绕到左侧，刀刃裹着灵气直取墨临渊后颈。
可那道黑影连头都没回，只抬手轻挥——无形的魔气如钢索缠上短刃，"当啷"一声将其拍进泥里。
风铃被反震得踉跄两步，扶住老槐树时，树干上竟凝出层细密的冰碴。
"退下。"林绾卿咬着牙抽回手，可掌心还残留着他心口的温度。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记忆，霜刃"铮"地出鞘三寸，"即便真有过去，也是你背信弃义在先！"
"背信弃义？"墨临渊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若我真背叛，你又怎会在我靠近时心跳如擂鼓？
怎会对着半块碎玉就想起无妄碑？"他指尖掐诀，一枚裂痕遍布的青玉从袖中浮起——正是她方才在阵眼处见到的碎玉，"这是你前世封印白泽时崩裂的命魂玉，我守了三千年。"
林绾卿的剑尖晃了晃。
那玉上的裂痕她再熟悉不过，分明与她怀中那枚残破玉简严丝合缝。
可不等她追问，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有头巨兽正撞碎山峦，又像是某种古老封印在发出哀鸣。
山风陡然变了方向。
林绾卿的发丝被吹得糊在脸上，她望着天际翻涌的紫雾，忽然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灵气乱了，像被人搅浑的春水，在周身打着旋儿往同一个方向涌——南疆妖阵的方向。
"白泽的封印..."她喃喃着抬头，却见墨临渊也在看天。
他原本漆黑的眼瞳此刻泛着妖异的红，嘴角还挂着抹森然笑意："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更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古庙的断墙簌簌落着砖灰，远处的松林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发出此起彼伏的呜咽。
林绾卿望着逐渐泛红的夜空，突然想起白泽在记忆里的尖啸："若有轮回，定要让你亲眼见所爱之人反目！"
而此刻，那抹赤红的光，正从南疆方向漫上来，像团烧穿夜幕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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