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卿的指尖在无妄碑的裂痕上顿了顿，昨夜那声“赤焰”仍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转身时，晨雾沾湿了素白衣角，风铃捧着茶盏的手还悬在半空，眼底是欲言又止的担忧。
“去取我的追云靴。”林绾卿的声音比霜刃更冷，却带着几分刻意压下的急切——她想起昨夜魔兵身上“焚”字玉牌的寒光，想起青鸾说那妖丹是替她挡的蚀魂散。
三百年前的血雾突然漫上心头，她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风铃应了一声，转身时袖中滑落半枚残香，是方才追踪气息时撒下的引魂粉。
林绾卿望着那点淡紫消散在雾里，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不必取靴了。”她的掌心烫得惊人，“用缩地术，越快越好。”
废弃祭坛的断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风铃的指尖抵在林绾卿后心，引魂粉的香气突然浓烈起来。
林绾卿的剑气在周身凝成薄茧，两人如两片飘叶掠过荆棘丛，停在半人高的野蔷薇后。
祭坛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赤焰的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翻卷，他手中握着的不是魔界特有的乌金剑，而是一柄缠着赤鳞的妖刃。
对面立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兜帽下的脸隐在阴影里，可那若有若无的腐草味——林绾卿的瞳孔骤缩，三百年前白泽妖军来袭时，她曾在战场闻过这种气息，是妖修吞噬生魂后残留的腥秽。
“大人放心，无妄碑的封印虽强，可那林绾卿为了唤醒墨临渊，每日都在往碑里输仙气。”赤焰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妖刃在石桌上划出火星，“等她把仙气耗得差不多，属下自会引魔尊的魔息入阵……”
“住口！”黑袍人突然抬手，一道青雾裹住赤焰的咽喉。
林绾卿看清了他指尖的鳞甲——是蛇妖！
白泽座下最善毒术的九幽，三百年前被墨临渊斩去了尾巴，如今竟用残魂附在蛇妖身上。
风铃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压低声音，呼吸几乎要凝成霜：“是白泽残魂的气……”
“嘘。”林绾卿按住她的唇，剑气在指尖凝成细针。
她望着赤焰脖颈上的青斑——那是被妖毒侵蚀的征兆，这老匹夫竟为了权力，甘愿让妖魂寄生。
三百年前她错信了白泽的挑拨，如今断不能再让这毒瘤蔓延。
篝火突然爆起一朵绿焰，黑袍人转身时，兜帽滑落半寸。
林绾卿看清了他耳后靛蓝色的妖纹——正是九幽的标记。
她的剑在袖中轻鸣，却被风铃死死攥住手腕。
“小姐，您的伤还没好。”风铃的声音带着哭腔，“昨夜为了挡青鸾的刀，您的剑伤又崩了……”
林绾卿低头，这才发现素白的衣袖上渗出点点暗红。
她突然笑了，笑得比祭坛上的篝火更冷：“三百年前我能斩了白泽的角，今日便能剜了这蛇妖的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乌鸦的尖啸。
林绾卿的剑气骤然收缩，她拽着风铃躲进断柱后的阴影——赤焰突然抬头，浑浊的眼底闪过警惕：“谁？”
黑袍人却摆了摆手，腐草味更浓了：“不过是野狗。”他的声音像蛇信扫过石板，“明日卯时，带魔宫的阵图来。”
赤焰躬身应下，转身时腰间的“焚”字玉牌撞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
林绾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袖中的血书突然发烫——那是昨夜墨临渊用魔息凝成的，“赤焰通妖”四个字此刻正灼着她的掌心。
“回无妄碑。”林绾卿的脚步比来时更快，发间的银簪在雾中划出冷光，“我要再试一次。”
无妄碑的裂痕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林绾卿将掌心按在碑上，仙气如溪流般注入。
碑身震颤起来，魔息裹着铁锈味涌进鼻腔，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三百年了，她第一次如此渴望听见那个声音。
“绾卿……”
墨临渊的声音比昨夜清晰许多，林绾卿猛地抬头，看见碑中浮起一双眼睛，不再是赤红的暴戾，而是她熟悉的琥珀色，带着三分倦意，七分心疼。
“赤焰被九幽蛊惑了。”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他们想借我的魔息，在无妄碑下开三界通道……”
林绾卿的指尖在碑上发抖：“为什么不早说？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你挥剑刺我时，我想说的。”墨临渊笑了，魔息卷着她的发梢，“可你眼里只有白泽给的假证据，我怕你分神，被妖毒侵了心。”
碑身突然剧烈震动，林绾卿的仙气被反噬得倒流，她踉跄着后退，看见墨临渊的眼睛正在消散：“小心……九幽的毒……”
“墨临渊！”林绾卿扑过去，指尖只碰到一缕残碎的魔息。
她望着重新归于黑暗的裂痕，忽然摸出腰间的剑穗——那是三百年前她亲手编的，用的是他披风上的金线。
“风铃。”她转身时，眼底的冷意凝成了霜，“去取魔宫的暗卫腰牌。”
风铃一怔：“小姐是要……”
“我要亲自去魔宫。”林绾卿将剑穗塞进袖中，“赤焰的阵图，我来取。”
暮色漫上无妄碑时，风铃捧着个檀木匣回来，匣中躺着两枚漆黑的腰牌，刻着魔界暗卫特有的“隐”字。
林绾卿将其中一枚别在腰间，望着镜中易容后的面容——那是个眉目普通的魔兵，却有双比寒潭更清的眼。
“子时三刻，魔宫后门。”她对风铃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三百年前斩妖时的利落，“我们该去会会那位赤焰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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