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解下束发玉簪时,灶间的水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他弯腰去提陶瓮,余光忽然扫到门槛处有个暗红色木盒——盒盖雕着缠枝莲纹,边角还沾着星点金粉,显然不是他的东西。
"哪来的?"他蹲下身,指腹蹭掉盒上薄灰。
木盒没上锁,掀开时飘出淡淡绣线香,一幅绢画便落进视线。
画中人身穿月白长衫,正倚在藏书阁竹榻上翻书,发尾垂落几缕,眉梢眼角都浸着温软的光——分明是他。
"这谁送的?"林渊指尖触到画角金线,符咒丝线在指腹下微微发烫,是沈氏双姝常用的绣法。
"哟,情信啊?"
身后突然响起男声,林渊吓了一跳,陶瓮差点砸到脚。
转头见王小虎正扒着门框笑,粗布衣裳前襟还沾着饭粒:"我刚从膳堂回来,见这盒子搁你门口,想着你准要脸红——怎么,藏春阁的姑娘改送画像了?"
林渊把画往身后藏:"胡说什么。"可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他想起昨日试炼时暴走的桃花命格,想起系统新给的"无感回避"技能,总觉得这画像来得蹊跷。
"真没相好的?"王小虎凑过来,圆眼睛眯成缝,"这画里你笑得跟被灌了蜜似的——我可听说沈清歌那绣娘最会看人心,指不定......"
"砰!"
灶间木门被风撞得哐当响,林渊把画塞进枕头底下,陶瓮里的药汤溅湿了鞋尖:"打住,我去泡脚。"
夜里药气漫了满屋,林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画中藏书阁的场景太具体——他上月初确实在那看了三天《百符要术》,连榻边那盆墨兰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他摸出画像对着月光,忽然发现画角有极小的"清"字,是沈清歌的绣款。
次日清晨,林渊被窗外喧闹声惊醒。
他套上外袍冲出去,就见宗门外墙围了一圈人,赵大锤正踮着脚念墙上的字:"郎心似铁,妾意如丝——哎哟,这画里的不是林渊吗?"
画像被裱在檀木板上,在晨光里泛着珍珠光泽。
林渊挤到最前面,就见沈清歌正攥着帕子站在人群里,耳尖红得要滴血,发间绒花被挤得歪到耳后。
而墙根阴影里,沈清舞正咬着帕子憋笑,指尖还捏着半张没烧完的符咒——是幻术符的灰烬。
"林公子好手段啊!"
"原来绣娘也被他勾了魂!"
议论声像针往耳朵里扎。
林渊忽然想起系统新给的"魅力增幅",心念一动,周身气场陡然变了——温润里添了三分疏离,连呼吸都带起若有若无的清茶香。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全黏在他身上。
"各位看仔细了。"林渊走到墙下,仰头看向画像,嘴角勾起三分笑,"这画中'美人'虽倾城,不及君之一笑生。"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沈清歌:"在下生得粗笨,怎配得上'郎心'二字?
倒是这绣工——"他指尖轻点画中藏书阁的窗棂,"连窗纸破的位置都绣得分明,除了沈姑娘,还有谁能有这心思?"
沈清歌猛地抬头。
她本以为要被唾沫星子淹死,此刻却见林渊眼尾微挑,分明是在帮她圆场。
耳尖的红从脖子漫到胸口,她攥着帕子的手松了又紧,轻声道:"是...是我前日见公子读书专注,便...便..."
"便想着挂在墙上给大家赏赏?"林渊接得自然,转身对围观人群一抱拳,"在下与沈姑娘不过是请教绣法的交情,若各位实在好奇,明日我请清歌姑娘在演武场绣个百鸟朝凤,如何?"
人群爆发出欢呼。
赵大锤挠着头嘟囔:"闹了半天是误会啊?"有姑娘举着帕子喊:"林公子好风度!"林渊余光瞥见楚灵儿站在人群最后,正咬着唇看他,眼神像在看什么新孵出来的小兽——又疑惑又想戳一戳。
日头升到头顶时,林渊在桃林里堵住了沈清舞。
小丫头正蹲在桃树下捡花瓣,见他来转身要跑,却被他挡住去路:"你姐姐昨日在膳堂给你留了糖蒸酥酪,凉了可就不甜了。"
沈清舞脚步顿住,指尖的桃花瓣簌簌掉在青石板上:"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姐姐绣工虽好,却从不在画里用幻术符。"林渊蹲下来,和她平视,"昨日画像贴出来时,边上那圈金粉闪得人眼晕——是你的'迷心幻'吧?"
沈清舞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眶慢慢红了。
林渊想起昨日在她袖角闻到的沉水香——和他娘生前用的一样,是专门镇心防情劫的香。
"你娘是不是也栽在情字上?"他轻声问,"所以你怕姐姐重蹈覆辙,才故意把画像贴出来,让大家骂她,断了她的心思?"
沈清舞猛地抬头,眼里全是震惊。
林渊笑了笑:"我以前也这样——怕喜欢的姑娘受伤,就故意说狠话气她。
可后来才明白,你越拦着,她越会往火坑里跳。"
风掠过桃枝,落英缤纷。
沈清舞盯着脚边的花瓣看了很久,突然吸了吸鼻子:"我娘...她被负心汉骗光了所有绣谱,最后...最后跳了忘川。"她从袖中摸出个小玉佩,"姐姐总说这是定情信物,可我知道,那是那负心汉不要的。"
林渊没说话,只是伸手帮她把歪了的发带系正。
沈清舞忽然小声问:"那...那我该怎么办?"
"你该相信你姐姐。"林渊站起身,"她能绣出会发热的符咒绣,能在试炼场帮师兄妹补护心符——这样的姑娘,分得清真心假意。"
他转身要走,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扶住桃树时,掌心蹭到了粗糙的树皮。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警告:魅力增幅使用过度,宿主情绪波动加剧,当前心跳132次/分,建议立即调息。"
林渊扶着树缓了好半天才站直。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想起楚灵儿早上看他的眼神,想起沈清歌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后颈发凉——这桃花命格,怕不是比他想象中更难控制。
画像风波过去几天后,林渊本以为可以清净几日。
可当他路过膳堂时,却见案几上多了个青瓷罐,罐口封着层蜜蜡,里面浮着十几颗糖蒸酥酪——正是沈清歌最擅长的点心。
他刚要伸手去拿,身后突然传来轻笑:"林公子好口福。"
楚灵儿抱着剑站在廊下,晨光照得她发梢发亮。
她歪着头,眼里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只是不知道,这糖是甜的,还是...另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