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们任何人！

林渊抹血的手指在蜜饯核上顿住。

那缕气息太熟悉了——是春夜风卷桃花的甜香，混着李明月衣袖间龙涎香的沉冷，苏媚尾尖狐臊的微腥，柳诗诗帕子上皂角的清苦，还有楚灵儿机关鸟齿轮磨出的铜锈味，像旧铜灯芯被火燎过，一丝丝钻进鼻腔。

这些气味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兜头罩下，把他钉在原地。

他撑着断墙的指节发白，碎砖硌进掌心，粗粝的触感混着血渍黏在皮肤上。

咳出的血沫溅在墙根，温热黏腻，顺着唇角滑落时，像一道烧红的针在脸上划过。

可他还是踉跄着往门口挪了两步，脚底踩到一片碎瓦，发出“咔”的轻响，惊起屋檐下一只寒鸦，扑棱棱飞入晨雾。

晨雾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他听见李明月绣鞋碾过碎砖的脆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苏媚广袖带起的风，拂过耳际时带着她指尖的暖意；柳诗诗帕子被攥得发皱的窸窣，像春蚕啃食桑叶；还有楚灵儿偷偷把小机关塞进袖中的轻响，金属咬合的“咔哒”声，短促而坚定。

“吱呀——”

破门被推开的刹那，林渊差点栽倒。

冷风裹着湿雾扑面而来，吹得他后颈一凉，战栗顺着脊背爬上来。

李明月站在最前面，发间金步摇没了往日的矜贵，歪歪扭扭地垂着，晃出一道微颤的金光；苏媚眼尾的泪痣被泪水晕开，像滴化不开的血，洇在瓷白的肌肤上；柳诗诗攥着帕子的手在抖，帕角还沾着草屑，指尖冰凉；楚灵儿的机关鸟蹲在她肩头，铁羽微颤，齿轮转得飞快，金属摩擦的嗡鸣钻进耳膜，显然刚从什么地方急冲冲飞过来。

“你们……”林渊喉间发哽，想说“怎么来了”，却被李明月抢了话头。

“我们来找你，不是来劝你回头。”公主的声音比从前更沉，像是压着块烧红的铁，烫得空气都在震颤，“是来告诉你——”她往前走了两步，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碎瓦，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里，他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沉香，“你挡在我们前面六世，这一世，换我们站在你左边。”

苏媚跟上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背。

林渊下意识想缩手，却被她反握住，狐族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往上爬，像一缕暖流注入冻僵的四肢。

她的尾尖从广袖里钻出来，轻轻扫过他手腕，绒毛拂过皮肤的触感，痒得他心头一颤：“你知道吗？我们从未信过那些流言。”她声音低下去，带着哽咽，“你不在的日子，我每晚都去忘川捞你的影子，捞一次碎一次，捞一次碎一次……”

柳诗诗突然扑过来，帕子糊在他脸上。

粗布摩擦鼻尖，带着她掌心的汗湿和皂角的清香。

林渊被蹭得鼻尖发酸，听见她带着哭腔的抽噎：“上次你说要给我买糖葫芦，我等了七七四十九天……后来我才知道，你是去替我挡那道天雷了。”她仰起脸，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泪水滚落时，砸在他肩头，温热一片，“这次换我替你吃酸的，你只吃甜的好不好？”

楚灵儿没说话，踮脚把什么东西塞进他衣领。

金属贴上锁骨的瞬间，冰得他一颤，可那凉意很快被体温焐热。

他摸了摸，是枚温热的机关扣，刻着歪歪扭扭的桃花，边缘还带着工匠未磨平的毛刺。

小师妹咬着嘴唇，眼眶泛红：“这是我新做的，能挡三记雷劈……要是不够，我还有藏在房梁上的十三个。”

晨雾被风卷散，林渊望着四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李明月的金步摇歪了，苏媚的泪痣花了，柳诗诗的帕子皱了，楚灵儿的机关扣刻歪了——可她们眼里的光，比第一世他在桃花树下初见时更亮。

“轰！”

紫黑色的雷云突然压下来，古寺的老钟被震得嗡嗡作响，余音在耳膜里来回冲撞。

雷刑尊者的身影从云中踏下，道袍猎猎翻卷，像一片撕裂的夜幕，手中天罚令泛着冷光，寒气逼人。

他盯着五女交叠在林渊身侧的手，瞳孔缩成针尖，嘴角抽搐，额角青筋暴起：“好啊，你们倒凑齐了！连公主都成了叛徒？”

“不是她们成了叛徒。”林渊擦去嘴角的血，掌心的桃花印记烫得他发疼，像有火在皮下烧，“是你从未站在正义这一边。”他抽出腰间的情丝剑，剑身上原本五朵淡粉的桃花突然亮起来，剑刃轻鸣，震得掌心发麻。

“她们的情丝，从来不是弱点。”

苏媚的狐尾泛起青光，缠上剑柄，绒毛拂过指节，带着微弱的电流感；李明月的残页腾起金焰，烧红剑脊，热浪扑面；柳诗诗的帕子飘起来，裹住剑穗，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像在低语；楚灵儿的机关鸟扑棱棱飞旋，啄亮剑格上的纹路，金属碰撞的清脆“叮”声，像星子坠落。

林渊感觉有温热的力量顺着剑身涌进来，是李明月的决绝，苏媚的执念，柳诗诗的心疼，楚灵儿的倔强——还有，他自己的，藏在六世轮回里从未说出口的，舍不得。

“叮——”

第六朵桃花在剑身上绽开，比前五朵都艳，像浸了血的朱砂，花瓣边缘泛着金光。

幻世蝶影不知何时落在剑尖，鳞粉簌簌飘落，带着淡淡的甜香，像春日的花尘：“你们已准备好迎接下一世了吗？”

林渊望向李明月，她的金步摇在风里晃，他想起第一世她替他挡刀时，步摇也是这样晃，金光刺进他眼里；望向苏媚，她眼尾的泪痣晕开，像第二世她替他吸毒时，血泪也是这样晕，染红了半边脸颊；望向柳诗诗，她攥着帕子的手在抖，像第三世她替他拔箭时，手也是这样抖，指尖全是血；望向楚灵儿，她机关鸟的齿轮转得飞快，像第四世她替他修命盘时，齿轮也是这样转，火花四溅。

“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们任何人。”他轻声说。

“我们跟你走。”

五个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比晨钟还响，震得古寺残瓦簌簌落下。

雷刑尊者的天罚令砸下来时，林渊挥剑迎上。

紫黑的雷霆撞在桃色剑光上，炸出漫天星屑，灼热的气浪扑面，烤得皮肤发痛。

他能感觉到五女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李明月攥住他手腕，指甲掐进皮肉；苏媚环住他腰，狐尾缠紧他的手臂；柳诗诗抱着他胳膊，身子贴着他后背，微微发抖；楚灵儿扒着他后背，机关鸟在肩头鸣叫，声音尖锐如哨。

——像六世前，他第一次替她们挡刀时，她们也是这样，从后面死死抱住他。

“命格之战，由我终结！”

情丝剑划破虚空，六世轮回之门在雷光中缓缓开启，门后是他从未见过的，缀满桃花的星河。

林渊带着五女跃进去的刹那，听见风声里有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像春夜的雨，像第一世的风，像他藏在蜜饯核里的温度：

“欢迎来到真正的命格战场。”

星河的光漫过眼帘时，林渊最后想的是——这次，换她们替他数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