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遮去半角,林渊能清晰感觉到白芷掌心的阴寒顺着衣襟渗入皮肤。
那缕缠在她心口的情丝此刻正剧烈震颤,像被狂风卷动的蛛丝,在恨与痛之间来回撕扯。
"你的心...在动摇了。"他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白芷的瞳孔骤然收缩。
掌劲本已凝聚到极致,此刻却像撞在棉花上,力道散了七分。
她望着林渊眼底的坦然,那抹熟悉的温柔撞进记忆——前世雪夜,他背着她翻山找药,冻得发紫的唇还在说"别怕,我在"。
"噗——"
掌劲终究落了下去。
但预想中的碎裂感没有传来,反有温热的力量顺着掌心倒灌进她体内。
白芷浑身一震,那股暖流裹着细碎的画面涌进脑海:是她躲在药庐后偷看林渊煎药时,他故意多留的半块糖;是他发现她总往他药罐里加苦楝子,却只笑着说"这味药,苦得甜";是他被命格使者追杀时,最后回头看她的眼神——不是告别,是托付。
"这是..."她指尖发颤,触到林渊心口发烫的命核。
那里不再是冰冷的逆鳞之力,而是无数缕情丝缠成的光团,每一缕都刻着他与五女的过往:李明月偷偷塞进他书里的并蒂莲笺,楚灵儿在他剑鞘上刻的歪扭桃符,苏媚在他受伤时用唇渡来的真气,柳诗诗硬要给他编的歪辫子,还有...还有她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半枚玉扣。
"情丝逆流。"林渊咳了一声,血珠溅在白芷的白骨簪上,"我把你封在情丝里的记忆,都还给你。"
白芷后退两步,斗篷在地上拖出乱痕。
她捂住心口,那里有团火在烧,烧得她眼眶发酸。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得她想起前世林渊总说"这声音像你敲我药罐"。
"阿渊!"楚灵儿的剑"当啷"落地。
小师妹向来风风火火,此刻却红着眼眶,剑尖直戳地面,"你疯了?
这招反噬多厉害你忘了?"
林渊转头,看见苏媚正用帕子按他胸口的伤口,指节发白;李明月攥着他的手腕,凉玉般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柳诗诗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温热的泪水滴在他手背;而白芷站在五步外,墨绿斗篷下的肩膀抖得像被雨打的海棠。
"没事。"他朝李明月笑,公主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我早算过,有你们在,反噬撑得住。"
话音未落,他心口的命核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
林渊闭目结印,额角青筋凸起——这是引导"情丝命核"的代价。
五女同时感受到掌心发烫,李明月腕间的公主玉镯泛起暖光,楚灵儿腰间的桃花香囊飘出异香,苏媚鬓边的红珊瑚坠子开始流转光华,柳诗诗怀里的白莲突然绽放,连白芷发间的白骨簪都渗出淡淡粉意。
"把手给我。"林渊张开五指,五道光柱从五女掌心射出,在他头顶交织成璀璨的"情契光柱"。
萧若雪的冷笑穿透光雾:"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毁了命格系统?
这可是..."
"可是什么?"林渊睁眼,眸中映着光柱,"是天命?
是法则?"他抬手,光柱骤然下压,"我倒要看看,是天命硬,还是人心热。"
命格系统的符文开始崩解。
空中浮现出无数金色锁链,那是困了林渊十年的"天命枷锁",此刻正被光柱灼得滋滋作响。
李明月突然拽住林渊的衣袖:"看!"
众人抬头,漫天符文化作飞灰,取而代之的是淡粉色的光雨。
每片光雨里都浮着细小的情丝,有的像并蒂莲,有的像同心结,还有的...像半枚玉扣。
萧若雪转身就跑,却撞在一道虚影上。
风铃婆婆拄着拐杖站在她身后,银铃在风里碎响:"跑什么?
你以为没了命格系统,他们就活不成?"
"你!"萧若雪瞳孔收缩,"你不是..."
"我是来送最后一程的。"风铃婆婆的声音像旧棉絮,"这孩子说得对,他们从来不是靠命格活着。"她转头看向林渊,眼角的皱纹里都是笑,"倒是你,困在别人定的命格里太久了。"
林渊没看她们。
他走向五女,先握住李明月的手。
公主的指尖还在抖,他便用拇指摩挲她掌心的茧——那是她偷偷练剑留下的。"我不想当命主了。"他说,"不想再背负什么天命。"
楚灵儿突然扑进他怀里,发顶的桃枝蹭得他下巴发痒:"笨蛋!
谁要你当命主?
我要你当我师兄!"
苏媚轻笑,指尖挑开他沾血的衣襟,在他心口轻轻一按:"小郎君要是不当夫君,我可要去勾别的男人了。"
柳诗诗歪头,白莲在她发间晃啊晃:"不当命主的话...是不是可以每天一起看日出?"
最后,他看向白芷。
她站在月光里,白骨簪上的血珠已经凝成红点,像朵开败的朱砂。"阿渊。"她轻声唤,声音哑得像破了的瓷,"前世...我欠你一句谢谢。"
林渊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现在说,还不晚。"
最后一道命格符文消散时,天空中浮现出全新的"情命法则"——不是金色锁链,而是无数交缠的情丝,每根都闪着不同的光。
林渊抬头,想起系统刚绑定他时说的话:"你是天选命主,注定孤独。"
"你说得对。"他轻声道,"我不是注定孤独的人...因为我拉你们下了水。"
风铃婆婆的身影渐渐模糊,银铃声却愈发清晰:"记住,真正的命主,从来都不是天定的。"
夜风卷着落花掠过众人发梢。
林渊突然捂住心口,那里的情丝命核正在发烫——不是之前的灼烧,而是像被放在暖炉上的酒壶,温温热热的。
他知道,这是"情丝逆流"的反噬要来了。
李明月立刻扶住他的腰,楚灵儿忙着翻药囊,苏媚的手按在他后心输送内力,柳诗诗急得直掉眼泪,白芷则站在他身侧,悄悄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他后背。
林渊望着头顶的情丝光雨,突然笑了。
反噬就反噬吧。
至少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受着。
远处,传来极轻的"咔嚓"声——是情丝命核里那根最坚韧的情丝,终于绷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