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珺临大厦的玻璃幕墙，会议室内气压比窗外的积雨云更低。于珺卿解开袖扣，冷眼看着投影仪上的股价走势图，那条陡峭的红色折线像把匕首插进所有董事的眼睛。
"单日跌幅18%，这是珺临上市以来最黑暗的一天。"副董事长周慕尧的钢笔重重敲在檀木桌上，"于总是不是该解释下荣科建设解约的事？"
于珺卿将财务报表推过桌面，"荣科三个月前就开始拖延付款，他们的地产项目烂尾率已经达到37%。"他指尖轻点触控板，屏幕切换成荣科的债务结构图，"现在解约，我们反而少赔八千万违约金。"
"但市场不这么认为！"财务委员会的王老拍案而起，"散户在抛售，机构在撤资，今早审计部发现有人在二级市场大量收购我们的垃圾债。"
会议室骤然安静，中央空调的出风声变得刺耳。于珺卿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冰凉的铂金圈硌着指节，"收购方查到了吗？"
"离岸基金，层层嵌套。"法务总监擦着汗，"最终追溯到维尔京群岛的壳公司。"
落地窗外划过闪电，于珺卿的镜片闪过冷光。他突然想起昨夜顾仡蓝漫不经心提起的"对冲基金小把戏"，喉结滚动咽下某种苦涩的猜测。
会议在僵持中结束。于珺卿回到办公室时，暮色已将城市染成铁灰色。他扯松领带，发现办公桌上放着牛皮纸袋——不是公司文件常用的蓝色封套。
指尖挑开封口的火漆，东南亚供应商的资质证书滑落出来。最新那页用红笔圈出运输条款中的隐蔽条款：若因不可抗力延迟交货，预付款不予退还。纸袋底部躺着枚U盘，插入电脑后跳出的监控视频里，星海材料的货车正从蓝海集团仓库驶出。
手机在掌心转了三圈，于珺卿最终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忙音响到第七声，即将自动挂断时传来顾仡蓝带着笑意的声音："难得于总主动来电。"
"星海材料的货为什么印着蓝海的LOGO？"于珺卿盯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货车金属挡板的反光里，隐约可见蓝海集团的鹰隼标志。
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碰杯声，"你该问陈总，他现在可是你的供应商。"顾仡蓝的尾音裹着红酒的慵懒，"不过作为邻居，我可以免费提醒——他们的海运保险受益人写的是珺临国际。"
于珺卿的指节捏得发白，"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顾仡蓝的声音突然贴近，像在耳畔低语，"比如你现在左手按着胃部，今天还没吃过东西。茶几第二层抽屉有苏打饼干，蓝莓味的。"
电话挂断的忙音中，于珺卿猛地拉开抽屉。锡纸包装的饼干安静地躺着，生产日期是昨天。落地窗映出他僵直的背影，玻璃上的雨痕像道道未干的泪痕。
凌晨两点，于珺卿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下名字。星海材料的预付款协议像张烫金请柬，邀请珺临踏入精心布置的舞池。他揉碎饼干包装扔进垃圾桶，铝箔纸上的蓝莓图案裂成狰狞的嘴。
电梯降到地下车库时，于珺卿发现常停的位置空着。黑色迈巴赫横在通道，车灯突然亮起，刺得他抬手遮挡。
"这个点打不到车。"顾仡蓝降下车窗，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烟，"雨太大。"
于珺卿站在雨幕里，看着雨水顺着顾仡蓝的手腕流进袖口，"蓝海的新能源项目今天过审了？"
"托你的福。"顾仡蓝推开车门，"环保局突然收到匿名举报信，可惜证据不足。"
车内弥漫着苦艾香，于珺卿湿透的西装挨着真皮座椅。顾仡蓝打开暖风，手指拂过他滴水的发梢，"星海的船明天离港，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于珺卿偏头避开触碰，"从振远到星海，环环相扣的饵。"
顾仡蓝的手僵在半空，突然轻笑出声。他按下中控锁，车厢成为暴雨中密闭的茧，"你从来不肯吃我给的糖。"车载屏幕亮起，调出珺临近半年的资金流向，"但你现在需要毒药续命。"
红色警示框在屏幕上跳动，于珺卿看到研发中心那笔异常拨款——正是改造临时仓库的金额。顾仡蓝的指尖划过那些数字，"用核心技术预算填原料缺口，像不像剜肉补疮？"
雨刷器规律地摆动，于珺卿的叹息混进雨声，"送我回公司。"
迈巴赫驶出地库时，顾仡蓝突然猛打方向盘。轮胎擦着隔离带溅起水花，于珺卿撞进他怀里。心跳声盖过雨声的刹那，他听见顾仡蓝说："那个离岸基金叫夜鸮，注册地在苏黎世。"
后视镜里，有道车灯一晃而过。于珺卿坐直身体，"你还在和瑞士银行的人打交道？"
"吃醋要有证据。"顾仡蓝甩尾漂移进辅路，"就像你怀疑我和王总勾结，却还在用我留下的供应商名单。"他突然刹车，伸手从后座扯过毛毯扔在于珺卿身上，"到了。"
珺临大厦的霓虹灯牌在雨中模糊成色块。于珺卿下车时，听见身后传来轻飘飘的警告："陈总喜欢在威士忌里加冰，但别让他碰到你的手机。"
凌晨四点，于珺卿在休息室淋浴时，发现顾仡蓝的领带夹混在自己衬衫口袋里。铂金镶黑钻的款式，内侧刻着他们初见那天的日期。热水冲过后颈的咬痕，刺痛中泛起诡异的暖意。
次日股市开盘前，珺临国际发布公告：与星海材料达成战略合作。与此同时，蓝海集团官网撤下了与振远的联合声明。
暴雨未歇，金融城的巨幕广告牌上，两家公司的LOGO在相邻屏幕里明灭交替，如同永不交汇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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